32.一来就有名字

他呼吸很慢,似乎这样就能把时光拉得又宽又长,现在想想总觉得不可思议,他第一次看见顾咕表里不一的时候满心轻蔑,现在那个在对方身上用不光彩手段的人却先是他。

顾咕慢慢睁开眼,她眼里的迷茫几乎只维持了一瞬就又恢复了那张完美的面具,她好像时刻如此,光鲜亮丽的、疏漠寡言的、流于形式的。

苏天双臂撑在身后,上身拉得修长,“顾咕,我能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干什么?”

“就是好奇你小时候长什么样。”会不会笑。

顾咕没拿相册给他看的意思,她换了个姿势,靠着软椅背:“我没有整过容,所以就是现在的缩小版,没什么好看的。”

顾咕越是不给他看,苏天就越好奇,他趁着顾咕和公关团队负责人谈话的空档,提溜住了看见他就想跑的陈勤的后领。

陈勤从他手里抢回领子,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苏天双手揣兜里,通身散发着年轻男孩儿无害的气质,“我太无聊了,能不能把顾咕的相册拿给我看。”

陈勤听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大松了一口气,她瞧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书房,消了请示上级的心思:“在地下室,我带你去。”

地下室听上去阴暗狭小,但实际上,宽敞的地下室被改装成漂亮大气的衣帽间,往里走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影院,一面墙堆放着各种分类的影碟,另外一面墙则堆满了延到天花板的长柜都放不下的相册。

虽然顾咕的每一张照片都漂亮,每件衣服都合适,但是不管苏天怎么翻都只能看见成人版的顾咕,他在跟顾咕有关的事情上已经慢慢练就了独特的自我安慰法,至少顾咕一直这么漂亮,一点都没有变老变丑。

苏天轻嘶一声,想起几十年如一日的天山童姥,

还是别乱安慰了。

他休假时间并不多,但是顾咕显然并不打算入一个体贴入微的女朋友角色,基本上已经确定他的蹩脚演技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后,她就重新投入了工作。

一切好像重新被洗牌清零回到原点,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苏天有顾咕家的钥匙变成了一件有名有份的事。

顾咕这一次的拍摄要在大山里的军营进行封闭拍摄,新上任的苏大男朋友哪里也不想去,赖在顾咕家里吃喝玩乐。

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的苏天没听见门铃声,用着要钻进手机里的气势正杀个昏天黑地,等他赢了这把游戏,才在背景音效停下的空隙听见了门铃声。

可惜他手快的又进了一把新的游戏。

这完全没有使命感责任感的不着调新管家在门铃声中,慢条斯理地开始了新的一轮,在基本上胜券在握的时候才边玩边去开了门。

快递员艰难的藏住脸上的不耐烦和不高兴,努力挤出一个服务行业标准的微笑,“麻烦签收。”

苏天瞥了眼他脚边的纸箱,“下次直接放快递箱就行。”

“箱子太大放不进去快递箱,下次能放就给您放。”

苏天龙飞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大名,脚跟在纸箱边上一压,四四方方的箱子被赋予了球的特性连滚带爬的进了门。

苏天关门,靠着鞋柜把手上那把游戏完美结束。

他摘了耳机,看着纸箱上模糊不清的快递单的寄出地址,虚眯了眯眼,读出后几个字:“福利院。”

苏天戴着一顶棒球帽,一手提着花花绿绿的各种零食,另外一手揣兜里,身形修长又瘦削下了出租车。

司机热情的往副驾驶侧身,充满成就感的发挥作为一个即将淘汰的人形gps的余光余热给苏天指路。

苏天道了谢,顺着笔直的青石板路往前走。

宽敞的街道,人流量三三两两,上了年纪的商家没有做生意的冲劲,躺在阳光里睡觉;被生活磨出了精明性子的客人没有一掷千金的豪气,货比三家的捡便宜。

苏天在路的尽头找到了彩虹做招牌的福利院。

他表明了来意。

工作人员点点头:“那些剪纸和小手工的确是我们这里寄出去的,不过寄东西是因为我们福利院每年都会收到匿名善款,院长让我们把孩子们的作品当作小心意寄到那个地址去。”

苏天把手里零食糖果分发给看见陌生人毫不陌生的小朋友们,艰难地脱离漩涡中心,“我能见见你们院长吗?”

工作人员笑眯眯的嘱咐着孩子们,“记得说谢谢。”

她边扭头看苏天一眼,“你跟我来吧。”

院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妇人,她听到苏天想要顾咕小时候照片的来意先是一愣,而后轻轻笑出声。

她笑的时候,眼角皱纹往上轻翘,就像是迎风朝朝的喇叭花,“有啊,她小时候被我拍了好多照片。”

她起身,示意苏天跟上。

他们穿过阳光铺满的草地,伴随着孩子们银铃成串的笑声走到后庭的另外一间屋子里。

院长很健谈,言语间充满追忆:“那时候是我妈妈在管福利院,我下课了就经常来帮她干活儿,有空闲时间也跟孩子们一起玩,那个时候我给大家拍的照片,拍了好多来着。”

说着,院长抿唇笑了笑,“那个时候长大想做摄影师。”

她抽出顶上一本蒙着灰的相册,第一页上笔画稚嫩的写着‘gugu’拼写。

苏天随口问了一句,“当时为什么给她取这么奇怪的名字?”

“不是我们取的,她一来就是有名字的。”

苏天愣了一下,他抬头,瞳孔蒙上一层灰:“一来就有名字吗?”

“对,她来的时候就有名字,我当时还问过她为什么名字那么奇怪。”院长凝神想了一会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年龄大了,记不太清怎么回的了,总之她来的时候就有名字。”

苏天瞳孔色泽慢慢变深,他抿直唇线,猛地意识到自己见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触摸不到的顾咕。

院长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她弯唇笑了一下:“而且她来的时候都十四岁了,没名字才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