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巧盛典

南海记 岭外阿蛮 3354 字 8个月前

苗夫人笑道:“妹妹可不知道今儿各家太太是怎生评价您呢。都说你是妈祖降下来的仙女,在天上跟着织女娘娘也是学过的,仿佛天下的光亮可都在妹妹一个人身上了。”

这般恭维,叫宋织云很有些不舒服,于是微笑道:“苗夫人,我先走了,恐怕祭祀就要开始了。”

孰料,苗夫人却揽上宋织云的手臂,道:“不着急,还有一刻钟才开始呢。”说着,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道:“石侯爷倒是专情的。他从前的未婚妻可是崖州第一的绣娘,那绣样还珍藏在各大绣坊的库房里呢。如今,夫人也是这般,倒真叫人羡慕了。”

这苗夫人说罢,自松了手,只笑着看了宋织云一眼,转头便快步追上苗掌柜,一同去苗家的观礼台了。

宋织云叹了一口气,这位夫人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从她还未到崖州之时,石震渊的未婚妻便无处不在一般。时不时就有人拿出来说一说,刺一刺。虽然她并不喜欢石震渊,心头却也觉得不痛快。所有提这件事情的人,都在等着她跟石震渊交恶吧。

宋织云快步跟上石震渊,一同去石家的观礼台上。

会馆大门前的广场上,设了个巨大的祭坛,祭坛正中有一名披发纹身的老妪,脸上与双手上绘着五彩斑斓的花纹,穿一袭黑衣。祭坛四角还有四名黑衣女子,同样纹身披发。祭坛周边还放置着许多绫罗绸缎与五彩丝线。祭坛之下还围了两圈黑衣男子。

“这是妈祖祭祀,感谢她给我们可纺织的布,可刺绣的线,还有玲珑心思的绣工绣娘。”石震渊向宋织云解释道。

不过片刻,行会会长宣告祭祀仪式开始,方才闹哄哄的广场安静下来,祭坛上的女子开始唱歌,祭坛之下的男子应和。女声飘渺,男音雄浑,古朴拙雅,如情歌,如仙乐,又如战歌。

那老妪在祭坛之中,随歌声而舞动,并且念念有词。不多时,老妪走到祭坛边上的绫罗绸缎旁边,高声祝祷之后,祭坛之下的黑衣男子给她递上了火把。老妪将绫罗绸缎点燃,那火势迅速蔓延,围绕祭坛一圈的布匹都着火了。

火光大盛之中,原本安坐于四角、只会唱歌的女子以及祭坛之下的男子俱是跳起舞来,且歌声愈加响亮。这曲子大约在崖州耳熟能详,人群之中也有不少人随着唱歌。

就在那祭坛上的火越燃越大,几乎要掩没五名女子的动作之时,忽然□□声响起,广场中一片混乱。

广场里乱做一团,人人争相往外跑,呼救声混成一片,夹杂着那祭坛上的火光,方才还庄严肃穆的广场变得如修罗地狱一般。

石震渊揽着宋织云腰,大掌护了她的头部,迅速滚落地上。□□子弹堪堪打中了宋织云方才所用茶杯,哐当一声碎了,茶水四溅。

宋织云脸色惨白地看着石震渊,却见他眉头紧蹙,嘴唇抿着,额上有薄汗。她的手正揽着石震渊的背,如今更感觉有粘糊糊的东西流出来。宋织云颤抖着把手抬到眼前,赫然是石震渊的鲜血!原是那子弹接连射击,都在宋织云的位置,石震渊再快,也还是叫子弹击中了。

她欲扶石震渊坐起,石震渊却道:“不可……若再有子弹过来,我可抵挡不住了。”说罢,给了宋织云一个笑容,只是因为疼痛,略有些狰狞。宋织云忽而掉下泪来。

“不要担心,侍卫们自会料理干净的,你不会有危险。”石震渊见到宋织云流泪,以为她心里害怕,忙道。

宋织云擦了眼泪,环顾四周,就看到沉香正蹲在案桌之下,手中拿着匕首,正在机警地看着广场之中。看到沉香在,至少暂时不用担心有人趁机暗算。

只听见外间又想起几声枪响,以及兵器打斗之声,片刻之后,声响平息。

“侯爷,刺客已经伏法了。”沉香从案桌之下跃起,收了匕首,与宋织云一起将石震渊扶起。沉舟与明河活捉了刺客,也到石震渊处回禀。一行人登车回府。明河想来对刀剑枪炮之类,早已见惯不惯,十分熟练地从马车的底层抽屉里取出剪刀和绷带,将石震渊的衣服剪开,又系上绷带,包扎伤口。

回到万和院时,郎中早已在堂中等候。辛太夫人、沈夫人、潘氏、石定海、石弄潮也都候在堂中。

看到满身血污、脸色苍白的石震渊在众人的扶持下走进来,厅中诸人竟都十分冷静,连红眼的都没有,与金陵世家里的夫人比较,又是极大不同。

辛太夫人拄着拐杖跟了进去,一面问那郎中道:“大夫,听说这次是子弹,您可处置过这样的伤口?”看到那郎中点头,说自己也碰到过十余次,辛太夫人便不再问,只在罗汉榻上坐下。

回头一看,却见宋织云小脸煞白,衣裙上也沾着血迹,那庄重艳丽的妆容也因为眼泪而花了。

辛太夫人叹口气,道:“老二家的,你不用担心,只是皮肉伤,都是平常小事。老二这些年打仗,虽然是常胜将军,但是刀剑无眼,总有受伤的时候,这次不打紧。”

此时,沈夫人并石弄潮也进来了,听得太夫人如此说,沈氏道:“母亲说得是极对的。石家的男人在外头打仗,石家的女人在家中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阿云,你且去梳洗一番吧。”

“等姑奶奶查出来是谁做的,非去杀他不可。”石弄潮跳脚,道,复又回头安慰宋织云,道:“二嫂,恐怕以前你在金陵没见过这阵势。崖州这地儿,太平不易,不过咱们石家还是很安全的。”

宋织云勉强扯出一丝微笑,道:“从小到大确实未曾经历此番情形,既然侯爷没有大碍,我先去梳洗了。”说罢,带了折枝与回纹一起去了偏殿。

折枝与回纹自是心疼自家小姐,尤其回纹,明明盛装打扮出门,回来时却发钗凌乱、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做工精致、漂亮昂贵的衣裙上有不少血迹,再也是洗不干净了。宋织云看着竟有几分从前被恶人劫掠后初回到宋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