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十余日,秋意越发浓重了,秋雨连绵不绝。
宋织云将养了一段时日,脸上见了一些血色。
伍氏心下开怀,只当她已经放开。折枝、回纹几个丫头觉得小姐终于想通,往后有的是富贵日子,面上也隐隐带了喜气。
又过了两日,虽然天边乌云依然沉沉地压着,但秋雨终于止住了。
晌午觉起来,宋织云禀了母亲,带着折枝和联珠去外城东面的宋家绣场。
这绣场是云祥坊的工场之一,专为金陵城中皇公贵族定制服装。宋织云自七岁上随祖母姚氏学习技艺,便不时到工场里查看学习。
因宋织云经常下工场,工场里特地为她留了一间休息房,方便更衣与午休之用。
宋织云换了便于行动的窄袖襦衫,外面套了藏蓝色夹棉袄衫,满头青丝绑了两根又粗又长的辫子,只末梢用蜡染的青花布束起,愈发衬得人肤白如雪。
“折枝,你且去柳芙春看看他家可有冬天用的润肤膏,再看看还有哪些新鲜的胭脂水粉。买好了再回来接我便是,联珠在这里帮我寻些新鲜花样。”宋织云吩咐道。
折枝领命去了,宋织云在那工场中走走停停,查看绣娘正在制作的衣服花样。
这工场有近两百名绣娘,俱是手艺了得之人,有的专做刺绣,有的专做裁剪,又有专做缝纫的。工场分了六七个院落,一个院落二三十人。通常一件定制外套便需要十余人配合协作,共同完成。每个院落设有院主,统筹安排院中诸人的工作。遇上贵重人物,一套衣服甚至需要几个院落近百人共同完成。
“二小姐,您又来了?”宋织云看得正在出神,却是看到刺绣院的院主柳三娘走了过来,向她见礼。
“柳院主,怎么还是这般客气呢?您可算是我的老师呢。”宋织云忙还礼。
“小姐天资聪颖,我哪里算您的老师呢!”柳氏笑道。
“最近可有什么有意思的衣服刺绣么?”宋织云问道。
“自是有的。德音公主正月里将满八周岁了,宫里早早便预订了衣裳,正在日夜赶制。这里正有图样,小姐您看看可有不合理之处?”柳氏笑道。
宋织云眼前一亮,旋即拿了图样回到休息间研究,又吩咐联珠去作坊间学习查看。
待到折枝扛着大大小小的胭脂水粉回到工场,却不见宋织云在休息间。“小姐果然是一看到刺绣,就生龙活虎,竟然在工场待了一个时辰还不出来。”折枝心中感叹,便又去工场寻人。
然而,前前后后六七个院子,她走了一遍,却都不见人。只见联珠在刺绣院里,正跟着绣娘探讨花样。
“联珠,你可看到小姐了?”折枝心下发急,问道。
“小姐不在休息间吗?”联珠抬头,茫茫然地问道。
这也是一个痴儿!只知道有刺绣,不知道有小姐!
折枝跺脚,急道:“你个痴儿!快随我来!”
联珠扔了手上的活计,跟着折枝走到休息间。折枝关了房门,才悄声说道:“我方才走遍这绣场,小姐都不在!她怕是往南边去了!”
联珠一呆,道:“怎么去啊?小姐一个人有危险啊!”那眼泪竟似要夺眶而出。
折枝看联珠神色,便知道小姐估计也瞒了她。
“且看看这屋里有什么讯息,否则回到家中,肯定被乱棍打死。再有,这消息万不可透露给任何人了!”折枝急得团团转,却也知道自家小姐在定亲的当口,再不能出什么风言风语了。
“折枝姐姐,你看有一封信!”联珠从书桌上拿起一封信来,正是宋织云的字迹。折枝接过信来,信封并未粘贴,抽出信纸,上面赫然写着:“祖母、父母在上:儿不孝,早前就想离京。一切事情,都是女儿自行安排,院中丫鬟并不知晓。如今儿不能承欢膝下,望祖母、父母保重身体。女织云含泪拜别。”
折枝吓得面如土灰。这是宋府主子放在掌心上的姑娘,如今却在自己眼皮子下不见了。她强自镇定,看看休息间里还有什么东西拉下,却是一无所获。
折枝拉着联珠跌跌撞撞跑出来,命车马快马加鞭,忙向宋非言报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