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抽鼻子,“您尽管去吧,我不用您操心。”
白陈氏回头瞪她:“你等着——回来带你去找你家老爷,我就不信他能眼看着女儿小小年纪就失了教养。”说完起身赶往中院。
中院里花木繁盛,满院子都是花儿盛开,香味扑鼻,进了院门叫人顿感全身舒畅,白陈氏不由得深呼吸,心里想起自家在清州府的院子,也有这样的大院子,也有这样的花园,园子里的花儿远比眼前的珍稀名贵呢,如今想起来真是恍如做梦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她不由得心里难过,又怕叫人瞧见,强忍着难受进了正屋门。
屋里二姨太端然而坐,笑眯眯望着白陈氏。
她竟然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看着白陈氏进了门,才示意丫环搬个绣凳过来。
白陈氏自打进了这柳府的门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轻慢,顿时心里有些气恼,只是她涵养好,没有流露出来。
“姐姐——”二姨太含笑,看着丫环把一盏茶递到白陈氏手里,这才缓缓开口,“今儿请姐姐来呢,实在是有不得已的事情要跟姐姐商量。姐姐是实在人,我也是个心直口快的,所以就直接说了,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白陈氏心里惊诧,这二姨太一惯是个礼数周全又很宽厚的人,今天是怎么了?
“姐姐来我们府里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你们一行九人的衣食住行跟我们家一模一样,不敢有丝毫轻慢。要论姐姐和我们府里的关系,那可是骨肉亲戚呀,我们大太太活着时候自不必说,现在大太太她人是没了,可我们也不敢怠慢了她的亲妹妹一家人。只是姐姐你有所不知啊,现如今我们家实在是生计艰难,外头看着轰轰烈烈有多富有似的,其实里头已经空了,早就是寅吃卯粮,强自撑着一个空架子罢了。”
白陈氏在白家的时候一直掌家,虽然掌管得不怎么好,但也好歹知道其中的味道深浅,她冷眼观察,二姨太屋里的陈设不比姐姐在世那会儿简陋,一样的博山炉里燃着绿泥香,一样的精致点心在渗色釉瓷碟里垒起一座精巧的小塔山,一样的绣花缎子床头帷幔,再看二姨太身上,浅白色九紫稠底裙,淡蓝色九紫稠褙子,胸口挂着一块梅花状白玉,耳环、头饰、手镯戒指,一应吃穿用度丝毫不输给从前的姐姐。
再想起角院的光景,好像也不愁吃穿,但是和眼前比,还是透着寒酸。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那哑姑也是个傻孩子,好好的掌家大权交给了这位,虽然这二姨太看着挺平和的,做事也宽厚公允,可哪里比得上把大权握在自己手里有用。
眼前这二姨太忽然把自己请来,又开口就哭穷,是什么用意?
白陈氏忽然有点紧张,心里很虚。预感到人家要说什么了。
果然,二姨太咳嗽一声,“姐姐,算日子你们来了也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你们九口人,再加上拨给你们老爷伺候的几个人,你们的花销银子,哑姑她只给了三个月的,眼下已经欠了一个月,已经欠下的我们就不提了,毕竟是至亲的骨肉亲戚,我只能悄悄拿自己的体己钱给你们填了这窟窿吧。只是这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得请姐姐说个明白话儿,妹妹我这心里也好有个打算。至于哑姑那里,不知道是她忘了按月替你们交上花费银子,还是实在挣钱艰难,手头不宽裕——”
白陈氏惊呆了,“什么花销银子?为什么又说哑姑没交来?难道她……”
二姨太点头:“没错,你们住在府里,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哑姑给你们掏钱啊,她还让我不要叫你们知道。只是她能交上钱的时候,我们一切都好说,现在突然断了,我也不好问她,只能找姐姐来商量个法子了。”
白陈氏面色苍白,喃喃念叨:“她,她竟然悄悄替我们一家人交伙食费——她——她每天一大早跑出去挣钱,连早饭都没时间好好吃上一口——她……”
说着起身,“我明白了,你不要为难,府里生计艰难,不能白养着我们一家子多出来的人口,古来接济亲戚,一次半次有的,长年累月养着却是万万不能有的。我这就找我家老爷商量去。”
二姨太竟然也不阻拦,起身相送。
白陈氏出了角院,身子在颤抖,径直去找丈夫白玉麟。自从进了柳府,她住进角院,身子在哑姑的照顾下慢慢好起来,却懒得和白玉麟搬到一起住,远离他和那几个爱闹是非的姨太太她倒是觉得心里清净。
白玉麟住在书房旁边一个独立的小院里,这是柳家专门用作客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