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屏之后,女子云鬓低绾,一双柔白纤细的手如暖玉温润,正接过宫婢递来的青青碧草。边逗喂白兔,边问道:
“薛开,你觉得那曹斌如何?”
“简直猪狗不如,狼心狗肺!”
薛开想起方才那幕,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娘您是没亲眼看见,那窝囊废看起来是个斯文老实的,一开口竟然比属下见过最刁蛮的乡野村夫还要不讲理。后来他恼羞成怒,竟还要对沈夫人动手。
要属下老家那边的话说,下等人才打媳妇!”
他毫不留情地对曹斌一顿痛批,话锋一转,又自然地切换为了他的老生常谈:
“要属下说啊,男人还是陛下这般好。陛下性情温和,兼资文武。虽是以武平天下,却从来都不伤及妇孺,那才是真男人!”
薛开又一如既往地,开始滔滔不绝地称赞起他心目中英明神武的陛下。
“且陛下又如此深情,对贵妃您也如此温柔体贴,属下以为,简直就是大乾天下第一好的夫君……”
明萝梦浅眸中浮过一丝无奈,缓缓道: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薛开言语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然而却如鸭子嘴被人一捏,没了声音。只好讷讷领命退下了。
拂春见此不由笑道:“薛侍卫也是个妙人。”
明萝梦眸含嗔笑,摇了摇头。“倒是未曾发现,原来宫中还有这么个人物。”
薛开本是掌宫禁宿卫的右骁卫将军,冬狩时才在帐外负责巡逻监察。
裴神玉道对方是个忠心可用之人,让她平日里随意使唤。可明萝梦却没想到,对方面向看起来憨厚青涩,一开了口竟是这个性格。
话能说上三天三夜,且张口闭口,都是陛下如何如何。对陛下追捧无比,简直就像极了裴神玉的狗腿子。
拂春将吃得肚饱圆滚的兔儿抱下去,又解释道:
“薛将军也是昔日陛下征战江陵之时,一手提拔之人,他忠心耿耿,对陛下绝对忠诚。先帝崩殂那日,就是薛将军在景元殿外发现不对,及时通秉陛下,才避免了一场祸患……”
拂春又简略提及了龙朔十三年时,淑妃与齐王合谋的那一场堪称宫变的秘事。
明萝梦面上静静听着,心中却卷起微澜。
因拂春不仅是对宫内外诸人信息如数家珍,更是对宫闱秘事也了如指掌,而这些都并非普通宫人能够知晓。而无论事涉何人,拂春会对她直言不讳,知无不言。
想必其中,应有几分他的授意。
……
是夜。
忙碌半天检阅军阵的天子终于回到帐中,能够见到自家欺霜赛雪,香香软软的小猫美人。
此时明萝梦正慵倚犀角榻上,抱着那颗葡萄花鸟纹银香薰球,闲闲翻阅着话本。一张雪容含娇,似乎正看到精彩处,半咬着唇瓣。
她蜷在锦被中,手指都吝啬伸出被外,应是又嫌冷了。
因娇人儿手足常凉,哪怕贴身抱着小熏炉,也很难彻底觉暖。如今虽仍能沐浴,却不似能在宫中温池里泡上许久。离水之后,肌肤一会又散了热气。
见他回来,两颗猫儿眼才终于焕发宝石一样的光彩。
裴神玉扯唇一笑,褪去大氅与六合靴之后净手毕,方上了榻,展臂将小人儿拥入怀中。
“你回来了!”
可他还未开口,明萝梦已自动黏了上来,如玉裁的小脸埋入他怀中。
香炉香球,千重绣被,皆不及他。
男人身上像是炭火源源不断的火炉,是她冬日最为依恋喜欢的安心之所。且他肩膀宽厚而温暖,窝在他怀中看书,也比卧在榻上还要舒服。
裴神玉捏了捏她的小手,眉头皱起:
“又冰了。”
他不再说话,将她的小手偎入怀中暖着,男人胸膛的肌肤贴着她僵冷的小手,渐渐汲取温度。女人娇小,莲足也可以一并蜷入怀中暖着。
猫咪似的人儿在他怀中窝了一会,却又开始闹了。
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软眉轻攒,从他的怀抱中逃离出来。又推着他的胸口离自己三尺之外,娇颜含薄嗔道:
“好热,不用你了。”
裴神玉眉间掠过清冷,刮了刮她的琼鼻。“小乖用得着朕时,就撒娇求抱,用不着了就弃之敝履?”
“谁教你的?”
他气而反笑,真真像极了没心没肺的猫儿。
抱着软枕的小美人却振振有词:“若是论朝三暮四,我可比不上你们男子。”
裴神玉剑眉一挑,隐约察觉到了端倪。
“今日又发生了何事?”
明萝梦心中仍有几分忿忿不平,便顺着他所问,略略提了几句曹斌与沈黛儿之事。
“哼,还不是你们这些负心薄幸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