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银博山香炉轻吐袅袅烟华,美人轻舒眉梢,又念及往事而新蹙起,字音也低落几分。
“可这些时日,我也不知为何总会东想西想,患失患得,变得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君玉哥哥也觉得很头疼麻烦罢?”
“仿佛我总觉得,并不了解你。”
他的过往,离她太远。那是李妙雪曾见过英姿勃发的太子殿下,也是沈黛儿和裴素月口中曾落寞神伤,有着禁忌避讳的淡漠帝王。
可在她的身边,他却唯独只是沉静温柔的枕边之人。
裴神玉眼中如沉墨凝然:“我就在你的身边,眉眉。你摸得见,看得着,我并非虚假。”
他手臂举起,捏着她的下颔,在她的唇瓣上落下亲昵的啄吻。男人的吻来得猝不及防,明萝梦的身躯不禁微微后仰,倏尔一僵。
可她又渐渐沉溺其中,羽睫颤抖着垂下,似如默许。
裴神玉眼神幽暗不明,吮吻着丁香兰息,与她唇齿厮磨,寸寸侵占。直到他将那分香灰似消沉的情绪从她的眸中驱散,又只剩下了一汪春水。
男人气息滚烫,唇舌间带着与平日温和截然不同的强势,仿佛每一次深吻都想将她吞吃入腹。他的手臂紧紧揽着她的腰,越收越紧,几乎与她相贴无间。
明萝梦嘤咛一声,眸中也逐渐迷离。她的手半抵在裴神玉胸口前,身子却慢慢在他怀中化作一朵软绵的云。
彼此间堕入柔情蜜意,只是可怜了兔子。
圆滚滚的兔子被夹在两人之间,才被暖甜香烘得暖洋洋的,几乎快睡着了。却因为突然距离凑近不过咫尺的男女,感受到了挤压与压迫。
兔子不安地蹬了蹬腿,圆圆的尾巴也抖了抖。
明萝梦纤睫一阵乱颤,她气息不稳,绯红面色如桃花。脸颊缩回了几分,皎白的贝齿却轻轻一碰,忍不住道:“兔,兔儿被夹着了。”
裴神玉眉心微拢,无可奈何道:“无事,伤不着它。”
果然,别的绒毛团子都是碍眼之物。
皆不及她。
明萝梦最后软在他的怀中,眸光如湖水荡漾,纤白的手指虚软无力地落在兔儿背毛上。
她又感到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发顶上,动作仿佛与她顺着兔子毛的动作如出一辙。所靠着的胸膛中的心跳清晰可闻,头顶又传来低沉的温声:
“眉眉大可以再更骄纵一些。朕是你的夫君,如何都受得住。”
明萝梦眼眶隐约发热,忍不住将雪面埋入他的怀中。乌浓发丝垂落,遮掩住她扑扇眸间的迷迭情绪。
他总是让她感觉到,自己是被在乎的。
可小猫却仍是不依不饶,小声嗫嚅:“哪怕是我哭着,无理取闹么?”
他对她的纵容,好似从来都无底线那般。
总让她忍不住想得寸进尺,试探更多。
裴神玉一臂圈着她,一边用手顺着她的长发,出言包容纾解着她内心的彷徨自责。
“无理取闹可以,哭不行。”
他揉了揉她的脸颊,与她额心相触,低声道:“因为我会心疼,明白么?”
小人儿水眸盈盈,脸红扑扑的,缓慢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眉眉大概是被梦所扰,才难免心神不宁,等过去就好了。我让宫人点些安神香,早些归来陪你。”
上霄给他额外的留言之中所,述她易多愁善感,而五情通五脏。唯有平日里小心温养,心境平和,以他龙气为庇护,才不至于引来祸患。
真真如琉璃易碎。
裴神玉念及此事,眼底愈发深沉,心中却涌起一波一波的心疼。只是他声音如弦扣清冽,仍如平时温静。
“眉眉也是只有脾气的小猫,只是朕会顺毛。顺好了,娇纵小猫就是乖猫儿了。对么,小乖?”
明萝梦微微偏头过去,耳根却一点点红了。
“……谁是猫儿。”
她才不是他的小猫。
裴神玉对她的口是心非并不感到意外。男人眉锋微舒,眼底笑意转深了些。
岩草侵白霜,又被万丈朝光一点点消融。隐约听飞鸟清鸣过长空,该是个疏朗明媚的日子。
只是眼前的沈黛儿却眼角泛红,神色黯淡。
明萝梦心中略感讶异,她今日将对方邀来,本想与她说说话。却不料许是沈黛儿才哭过一场,甚至尚未来得及遮掩,面上泪痕仍清晰可见。
沈黛儿愁眉难展,唇边苦涩:“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明萝梦却垂了睫,未去看她面上伤心,只轻柔道:“沈夫人,先吃点东西吧。”
她令拂春端上一盏新沏好的清茶,与一碟奶酥。
如今虽是在远郊山林之中,然而众人皆知陛下宠爱贵妃,尤其贵妃体虚易乏,仍令人每日从京中策马送来新鲜的瓜果点心。
故而午后的甜糕茶点,就不曾断过供应。
沈黛儿心中暗叹一声,到底盛情难却,她也只好顺着贵妃的意,低头默默地拈了一块入口。
奶酥绵软,丝丝入口即化,可那分甜,却也勾出了她内心的那分苦来。
泪水失控地啪嗒坠落,在茶盏泛起重重涟漪。
暖香与奶糕甜香萦绕之间,她的心防也渐渐坍塌,而面前的女子面若金莲,一双明澈的瞳仁如清水碧波,柔柔徜徉心河,让人生不出戒备。
沈黛儿的泪水再也难以压抑,她忍不住捂面痛哭。
“呜……”
泪水倾泻从指尖漏下,直至泪濡袖口,她方才平静下来。女子一张素面梨花带雨,她深吸一口气,颤着指尖接过明萝梦递来的巾帕。
明萝梦一顿,终是轻声道:
“沈夫人若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不介意的话,也可以与我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