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忒神速了罢,爷果然是雷厉风行龙马精神啊呵呵……季东亭与冬至只得站起来,苦着脸一步一步挪向慕衍,不看慕衍的脸,只看他的身影,只感受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已能确信他必定又被顾四小姐拒绝,哦不,只怕连拒绝都谈不上,必定又被顾四小姐打击或是嫌弃了一回无疑了,话说他们爷也真是有够悲惨的,摊上这样一位奇女子。
不过眼下更可怜的,好像是他们自己?
在离慕衍两丈开外的地方站定了,季东亭与冬至你瞪我我瞪你的,最后到底还是冬至败下阵来,赔笑着小心翼翼开了口:“爷,您叫我们出来,不知有何吩咐?”
慕衍冷哼一声:“我哪儿敢吩咐你们,我的话你们不是向来都当耳旁风吗?”
冬至霎时冷汗直冒,看了一眼季东亭,季东亭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可方才冬至已先开过口,如今的确轮到他了,只得打哈哈道:“爷这话是怎么说,我们从来都对爷的话言听计从,爷让我们往东,我们不敢往西,爷让我们打狗,我们不敢撵鸡啊,爷这话真是让我们没有立足之地了!”
“言听计从?”慕衍又是一声冷哼,“这么说来,方才先暗算四小姐丫鬟,后暗算四小姐的人不是你们了?”
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来,清冷如玉的脸直面上了季东亭和冬至,脸上虽看不出什么怒容来,却让二人没来由打了个寒噤……看来顾四小姐给爷的打击不小啊!
暗自忖度间,嘴上却不敢慢下来,季东亭忙忙又赔笑道:“我们这不是……这不是想帮爷一把,让爷能早日抱得美人归吗?对了,爷不是都抱上……不是,都与四小姐亲密接触上了吗,怎么这么快四小姐就不见人影儿了,爷难道就没有趁此机会一叙衷肠,让四小姐明白您的心意?四小姐竟也没有让您负责?这不该啊,哪个女子遇上这样的事,会不让那抱了自己的男子负责的,这要是传扬开来,吃亏的可都是女方……”
话没说完,感受到慕衍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的森冷,简直恨不能扇自己一记耳光。
看爷的样子,他就该想到顾四小姐一定没有如寻常女子那般定要爷对她负责啊,话说回来,顾四小姐是“哪个女子”吗,且类似这样的戏码先前又不是没上演过,她那会儿不也是与现下差不多的反应,她若真与别的女子一样,自家爷且还瞧不上呢,可自己却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有够嘴欠的!
是啊,哪个女子遇上这样的事,会不让那抱了自己的男子负责的?慕衍不由暗自苦笑,小丫头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认知,弱水三千,他怎么偏就只想饮这一瓢呢?
深吸一口气,慕衍也知道眼下不是与季东亭和冬至生气的时候,且认真说来,二人也是一心为他,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遂敛去了周身森冷的气息,淡声与季东亭道:“方才我才只来得及说一句‘对不住’,她已先截住了话头,说我古道热肠,只是救人心切什么的,反倒向我道了谢,然后便离开了……我如今倒有些刺窝里摘花——无从下手的感觉了,你替爷出个主意罢!”
季东亭的脸就越发的苦了,爷都无从下手了,他能替爷出什么好主意?
偏爷非要玩儿什么两情相悦心甘情愿,若是当初便顺水推舟让姓彭的那老虔婆将顾四小姐定给了他,无论如何先将彼此的名分定下来,又怎么会有今日的烦恼?
可爷已开了口,他也不能三缄其口,只得斟酌着道:“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四小姐明显与别的姑娘们都不一样……好在如今四小姐年纪还小,能接触到的男子并不多,与爷也算是颇有几分情分了,只要爷坚持不懈,温水煮青蛙,总得让四小姐明白爷的心意,继而接受爷的,不是有一句俗话叫‘烈女怕缠郎’吗?”
这叫什么主意?
慕衍闻言,不悦之余,惟余满心的无奈,原来东亭也知道他只能使出水磨工夫,让小丫头慢慢的接受他……罢了,且继续努力罢,几个月以前,他何曾想过能这么快便让小丫头对他信任有加,又何曾想过,能似方才那般与小丫头独处甚至他还能抱她在怀里,——冬天都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其时顾蕴已急匆匆的回了正房。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此行只带了锦瑟卷碧并刘妈妈卓妈妈贴身服侍,锦瑟与卓妈妈服侍顾苒去了,卷碧又伤了腿这会儿应当是在她和锦瑟的屋子里由刘妈妈上药,倒是省却了她许多口舌,譬如她的脸这会儿都还火烧一般,她要怎么与人解释?
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了,又一连斟了三杯茶来一气吃毕,顾蕴总算觉得口干舌燥得不那么厉害,心也跳得不那么厉害了,这才有了空暇去回想方才的事。
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早不跌倒晚不跌倒,偏与慕大哥孤男寡女独处时跌倒了,慕大哥别以为她是故意在投怀送抱罢?不过以慕大哥素日的为人,应当不会这样想她才是?
念头闪过,眼前不期然就浮现出了慕衍当时望着她时那专注的眼神,还有他抱着她时的小心郑重与如获至宝……顾蕴觉得自己才被他抱过的双臂又开始隐隐发起烫来,心里也有一种让她既害怕又期待的莫名感觉破土而出了。
她不敢去细究那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能强迫自己去回想自己前世那些不堪的经历,那些一旦嫁为人妇后便又要开始的暗无天日的生活,那些不想让自己流却势必会再流的血与泪。
这般一想,顾蕴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心里那种让她既害怕又期待的感觉也荡然无存了,只余下满心的沉静,她重生而来可不是为了再重蹈前世覆辙的,所以,她决不能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扰乱了自己的心神,改变了自己的生活。
这一世,她只想做一个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人。
也只会做一个自私自利唯我独尊的人!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脑海后,顾蕴去了后面的厢房看卷碧。
卷碧扭伤的脚踝已经让刘妈妈给揉搓过上好药了,一见顾蕴的面便说自己已好多了,让她只管放心。
顾蕴点点头,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怎么卷碧和自己先前明明走路走得好好儿的,却相继都摔倒了呢……自己也一直没见到季东亭与冬至两个,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
念头闪过,顾蕴立刻及时敛住了思绪,不是说了,不再去深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吗?
只是心里的烦躁又怎么可能是她想摒弃掉就能立刻摒弃掉的,顾蕴遂在交代过卷碧好生歇息后,带着刘妈妈往后面的空地找骑马的顾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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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上午忽然收到建行95533发的短信,说什么积分兑换现金,见的确是95533发的,且那张卡的确有足够的积分,于是想也不想便按要求操作了,然后,等操作完了,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了,可是卡上的钱已经少了2000,虽然不停的安慰自己花钱买教训幸好卡上只有2000多而不是两万多,心依然至今还在滴血啊,两分钟的时间,半个月白写了,哭瞎……亲们以后千万提高警惕啊,骗子实在太狡猾了,根本让人防不胜防……
小憩了半个时辰后,顾蕴精神好了许多,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她领着刘妈妈和卷碧去了外院见慕衍。
慕衍已换了一身玄色绣暗银色福寿纹的锦袍,挺拔俊秀的站在那里,乌发墨眉,高鼻方额,一双眼睛湛然有神,下颌上还透着淡淡的青色,见到顾蕴后不过淡淡一笑,已足以颠倒众生。
顾蕴不由暗暗感叹,慕大哥果然长得够好看,也难怪二姐姐上午会盛赞了,以前自己竟没发现,不,应该说自己以前也发现了,只没发现他长得这么好看而已……也不知道别的女子见到他时,会不会如二姐姐乍见他时那般惊艳,继而赞不绝口?
念头闪过,顾蕴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不舒服,与上午听得顾苒夸赞慕衍时的感觉差不离,她正纳罕自己这是怎么了时,慕衍已走近在招呼她了:“蕴姐儿,你来了。”
她只得将这股莫名的古怪情绪暂且压下,笑着屈膝给慕衍见礼:“慕大哥等很久了罢?”
慕衍笑道:“我也小憩了一会儿,刚起来梳洗完毕,并没有等很久。不过这会儿日头正盛,要不我们还是等一会儿再出去?我一个大男人晒晒还没什么,你小姑娘家家的晒坏了就不好了。”也省得将她吹弹可破的小脸给晒坏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顾蕴却笑道:“没事儿,我的鸭子是养在河边的,两旁树木成荫,比在屋里还凉快呢,晒不坏的;而且这会儿庄子上的人都在歇中觉,我可以不用戴面罩,那东西虽只薄薄的一层,大热天的罩在头上,倒比直接晒太阳更难受。我们走罢。”
慕衍闻言,也就不再多说,与她主仆几个一前一后出了门,沿着田间的小径,不紧不慢的往河边走去,一路上果然一个人影都没遇上。
一边注意着顾蕴脚下,谨防她摔倒,慕衍一边还问顾蕴:“用鸭子做被褥,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倒是的确足够特别,可你怎么就能保证这被子能取代棉被甚至是蚕丝被,被顾客们所广为接受呢?”
顾蕴笑道:“不是用鸭子做被褥,是用鸭毛,准确的说是用鸭绒,也就是鸭子腹背那层最柔软的细羽毛为原料,再加入其他东西加工而成的被褥,据说这样做出来的被褥,比蚕丝被还要轻柔暖和,而且蚕丝被造价高昂,一般小康之家都未必舍得置办一两条的,若投入到客栈里,我得把房价提高到什么地步才不至于蚀本,继而赚钱?那还有多少人能住得起我的客栈?鸭绒被就不一样了,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造价比蚕丝被低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鸭子还能下蛋,鸭肉也能吃,如此我不必将房价提高,便足以赢利了。”
但凡住得起客栈的人家,至少家里也是置办得起棉被的,可棉被一到冬日便潮湿沉重,便是在屋里放了火盆也缓解不了多少,而整夜烧火盆一个冬季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若是在客栈推出了鸭绒被,碳钱便可以节省了,算下来成本与棉被也不差什么了,而且还能成为便捷又一个独特的卖点,她有信心让顾客们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广为接受。
两人说着话,很快便到了河边,远远望去,不但河滩上,连河面上都满是大大小小的鸭子,你叫一声我叫一声,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的,实在是呱噪得可以。
当然,那气味也没好闻到哪里去就是了。
慕衍自小苦到大的人,比这更难闻得多的气味都是闻惯了的,倒还不觉得有什么,却见顾蕴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面对此情此景竟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由不得他不再次感叹,小丫头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了,自己每一次见她好像都在刷新对她的认知,就好像看一本精彩绝伦的书,他永远都不知道下一页会具体精彩到什么程度一般,这种经历,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感佩喜幸之余,又忍不住心疼,有无忧无虑的好日子过时,谁又愿意事事都亲力亲为,累得半死的,不过是环境所迫罢了……自己打小儿的日子是黄连镀了金,小丫头又何尝不是一样?
顾蕴哪里知道慕衍这会儿正暗暗心疼她,她看着眼前不计其数的鸭子,想到的却是一条又一条轻暖柔软的鸭绒被,不知不觉已是笑靥如花。
将来若有条件了,她一定要将鸭绒被推广到客栈以外,让全天下的黎民百姓都能盖上这样的被子,温暖他们身心的同时,也让他们记住于二小姐的功德,让于二小姐流芳百世,也记住她的名字,方不枉她比世人多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两人心思各异的去了前面建在偏僻处的鸭绒被简易作坊,自去年年底起便被刘大买了来的十来个女工正裁剪的裁剪,往被面里塞鸭绒的塞鸭绒,缝制的缝制……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
顾蕴领着慕衍看了一回已经完工的几十条鸭绒被,慕衍在顾蕴的授意下还摸了其中的几条,大夏天的感受到的不是温暖只是热,但这些被子的确都十分的轻软舒适,比蚕丝被摸着也不差什么,他对顾蕴的话便越发信服了,笑道:“蕴姐儿,我真是越发佩服你了,怎么就有那么多奇思妙想?”
有奇思妙想的哪里是她,她不过就是占了重生的优势而已……顾蕴笑着岔开了:“如此太子殿下应当能对便捷更多几分信心了罢?只如今天气正热,不然慕大哥倒可以先带两条鸭绒被回去让太子殿下试用一番,你自己也可以试用一番。”
慕衍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只是你打算把这鸭绒被的做法也告诉下级加盟商吗?而且这东西说难的确难,但只要知道了原材料,说简单却也简单,你怎么能保证其他竞争对手就打探不到你的秘密,他们只要在便捷住上一晚,把被子划开一看,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顾蕴笑道:“这我自然不能保证,不过光知道原材料是鸭绒是做不出我这里一模一样的被子来的,他们便做了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且我打算到一定的时机后,便将怎么做鸭绒被的方法公诸于众,如此便可以让天下所有黎民百姓都受益了……”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不打算做了?”话没说完,慕衍已挑眉道。
顾蕴淡淡一笑:“我从没想过仅凭一条鸭绒被,便让便捷的生意一本万利下去,不然我开什么客栈,我卖鸭绒被不是更直接更轻省?”
上一世于二小姐从无到有,仅凭一己之力尚且能将便捷开遍全大邺,如今她只是照本宣科,若还不能达到与于二小姐一样的高度,那她还不如趁早回家做自己的千金小姐,混吃等死,泯然于众生的好!
她的语气虽淡淡的,慕衍却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傲然来,不是那种盲目自大目空一切的傲然,而是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傲然,让慕衍的决心越发的坚定起来,这么精彩绝伦的一本“书”,自己能发现她的好,别人自然也能发现,自己一定得尽快让这本“书”,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才是!
在作坊这边又待了一会儿,顾蕴与慕衍开始往回走了。
顾蕴不经意望了望天,见太阳已开始在西斜了,这才想起今晚上她们一行不打算回去了,却不能耽误了慕衍主仆的事,因忙说道:“对了慕大哥,我二姐姐说我这庄子挺好,今晚上非要在这里留宿一晚,所以我们今日不回盛京城了,你若是有事,就先行一步罢,省得误了你的正事,回头我们再约时间面谈加盟客栈的事也是一样。”
她们今晚上不回盛京城了?
慕衍简直忍不住要大笑三声,才他还一直在犯愁,要怎样才能说服小丫头在庄子上留宿一晚,彼此以后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呢,不想瞌睡来了立马便有人送枕头,真是天助他也!
不对,不是天助他,而是那位顾二小姐在助他,这么好的大姨子上哪儿找去?决定了,将来他一定要封一个大大的红包给顾二小姐做谢媒礼!
强自按捺住满心的雀跃与称愿,慕衍微笑说道:“不瞒蕴姐儿你说,我才也正想着你这庄子极好,想留宿一宿权当放松一下,只你做主人家的都不打算留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不想令姐竟也有这个想法,倒是英雄所见略同了,只不知我们主仆留下,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顾蕴努力忽略掉因他那句“英雄所见略同”所带来的莫名的不舒服感,笑道:“不麻烦,只要慕大哥不嫌弃我这里简陋,住三宿五宿都使得的,何况只是一宿。”
说完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方将心里那么莫名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正要再说,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哎哟”,回头一看,却是卷碧不知怎么的摔了一跤,把脚踝给扭着了,痛得额角汗珠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