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若同学哑口无言。
“所以你一直怕我什么呢?一个同样渺小同样不起眼的人坐在你的身旁,希望的,不过是与你普普通通旅行一场,而已而已。”
我低头,搅着自己的毛衣,绞啊绞啊,终于自己撑不下去了。我小声说:“那林总,你为虾米一直让人家倒水买盒饭干苦力呢?这明明就是资本家压迫无产阶级的赤裸裸的阶级分化啊。你骗人的。”
林子然气结,瞪着我一句话说不出来,瞪着瞪着他就笑了。
我也笑了、
我知道他懂得我懂得就像我懂得他懂得我懂得一样。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林子然,不要风流倜傥,不要风华正茂,不要指点所谓的江山,不要引领传说中的潮流,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节拥挤的火车车厢里,小声说:“我妈妈去世了。在我八岁的时候。
我不记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很美,笑起来很甜。那以后我爸爸就再也没看过别的女人了,他把所有的生命用来怀念她和抚养我。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他命里看上去很美的悲剧。”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适合倾吐心事的时间和场合,我同样不理解为什么林子然会突然跟我讲起往事,但是看着他难得变得忧伤的双眸,抿起的乖巧的嘴角,我还是认真听下去。
“老爸以前是个摄影师,我见过他在床底下压着的早年间的相册。多少年了,他还会用被化学药品腐蚀过的手躲在房间里翻那些相片——我在窗户里偷偷看见过。因为我要读书,而且他决心要给我念最好的学校,老爸亲手卖掉了陪了他好几年的相机,然后去了工厂做工——拿那份不丰厚却相对稳定的薪水。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时间陪我出去踏青和写生了——因为每一分钟的假都意味着被扣掉的一份工资。”
他的气息挨着我的脸颊,我能感受到他呼吸中凉凉的悲伤。
这是个长得像工艺品的男子,根据遗传定律,他的父亲定然也有一副好相貌,一定也是极具诗人气息的艺术家,只不过被生活和责任逼到退无可退,于是埋没到流水线从事最平庸的工作——为以分钟计算的薪水而蹉跎人生。
“我很早就学会自己做饭,洗衣服——有时候放学还会步行十几里去给老爸送饭——因为他没空回家吃,而厂里的伙食很快就要工人自费了,一天六毛,省下来够我买纸笔的呢……”说到这里他无奈地笑了,大概自己都觉得话题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