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落水

美人甄弗 绿意生凉 3697 字 11个月前

我和姨母所居的屋舍虽在高地,却也被困在这里,一时无法启程离开樊城,返回许都。

幸而卫恒早有所备,已预先在城中留下数艘战船,并一小队水军。卫畴倒也能屈能申,一见情势不妙,立刻决定先坐船逃出樊城,免得被章羽趁势来个瓮中捉鳖。

卫畴将最为坚固的一艘船给了我们这些家眷,然而我要上船时,卫恒却拉住我的手,不许我再跟在姨母身边。

我只当他是介意卫玟奉命保护姨母也在那艘船上,才不愿我同姨母一起。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敏感,自从吴桢对我无礼那件事之后,也不知姨母同卫玟说了什么,此后再见我时,他从来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站的离我极远,只简单的同我问完礼后,便再不多和我说一句话,生怕对我略亲近些,又给我惹来一堆的麻烦。

只是眼下情势危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便没说什么,任他揽着我的腰,将我半扶半抱到他的座船上。

他却同我解释了一句,“阿洛,你别多心,此时母亲身边只怕已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亲自守着,才能安心。”

他替我裹上一件蓑衣挡雨,“这场洪水来得蹊跷,这雨才下了几天?如何能使汉江暴涨这许多,只怕是章羽说动了江左的孙周同他联合,早在半月之前,便想法积蓄起长江的水量,趁着这一场暴雨,泄洪放水,才会水势如此迅猛。”

我虽然不懂行军打仗这些,可这些时日听他说了许多,耳濡目染下不由问道:“若这场洪水亦是人为的话,那章羽必定早已筹谋得当,他多半……会安排一支伏兵,不会让我们轻易回到许都的。”

卫恒正想安慰我,忽听耳畔响起“嗖嗖”数声,跟着火光冲天,不知多少支火箭如雨般朝我们射过来。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火箭就跟长了眼睛一般,只射别的船,独独不射我和卫恒所乘的这艘船。

可是跟着便有七八艘小船逼了上来,团团将我们的座船围住,就听章羽的兵士纷纷喊道:“将军有令,务必活捉这船中所有女子,不可伤到她们,余者杀无赦。”

卫恒闻言勃然大怒,手挥长剑,片刻间便砍翻了数名从那些小船跳上来的荆州兵士。一边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他将我护得极好,浑身杀气腾腾,一时章羽的兵士无人再敢靠近。一名士卒想要放冷箭,却被另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拦了下来,“将军有令,千万不能伤到那名女子。”

我心中疑窦丛生,难道章羽竟是想要掳了我去不成?

此时一个浪打了过来,船身猛然一斜,我站立不稳,险些滑倒,忽然臂上一痛,竟是被一支从后射来的弩箭擦出一道血痕。

我尚不及反应,便被卫恒猛地拉入他怀中,跟着便听他闷哼一声。

我心中发紧,急忙想要看他是不是伤到了哪里,却仍是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动弹不得。那些章羽的兵士却趁机一涌而上,一柄长枪刺来,他却不闪不避,由着那枪尖刺中他揽着我的左手,也不肯放开我。

眼见又有一柄长刀朝他左臂砍来,我怕他仍是不闪不避,狠命将他一推,恰在此时一个大浪打来,我只觉被一股巨力扫出,从船头跌落。

从船头跌落的那一瞬,我看到卫恒跟疯了似的,全然不顾那些朝他劈砍过去的刀剑枪戟,拼命朝我扑过来。

怕我伤心,卫恒不敢说出凶多吉少的话来,仍旧命人继续去找嫂嫂的下落。

卫畴得知这个消息后,颇为震怒,也派了一队人去查,到底是谁害了嫂嫂一行,是山匪盗贼还是旁的什么胆大包天之人。

他只在徐州休整了三日,便带着他的四十万人马,号称八十万大军,挥师南下。

大军行至许都时,卫畴便没再让我们这些家眷跟着他继续南下,而是将我们留在了许都。

卫恒对此颇为松了一口气,他握着我的手道:“幸好父王理智,没让你们继续跟着南下,否则你们离战场太近,我实是放心不下。”

他递给我一个玉盒,“接下来这几个月我要陪在父王身边,亲临战阵之间,怕是不能每月按时回来看你。我问过医官,那药引不用新鲜的血亦可,我便先备下了些,用蜡丸封好,每月到了你该服药的时候,用起来也方便。”

我接过那玉盒,轻声道:“战阵之上,刀箭无眼,还望公子珍重!”

虽然不知未来如何,但至少现下,他待我总不能说不好。

卫畴的大军第二日便开拔到了南阳,许是他亲自领军出征,兵强马壮又士气正旺,一路势如破竹,没几日,便将先前被章羽夺走的襄阳和樊城两处城池给夺了回来。

志得意满之下,卫畴已将荆州六郡视为他的囊中之物,索性越过章羽,给江左的孙周去了手书一封,上写道:“近著奉辞伐罪,旌麾南指,章羽束手,指日可待。欲治水军八十万众,与将军会猎于吴。”

卫恒在给我的书信里提及此事,颇有些不赞同,我亦觉得卫畴此举,有些过于骄傲自大了。

俗语有云,骄兵必败,卫畴此次亲征,只怕有些不大乐观。

然而无论我心中如何担忧,卫军却继续一路高歌猛进。在四十天之内,接连攻下了南郡、公安、武陵三郡。荆州六郡,已夺其三,章羽退守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苦苦支撑。

卫畴大喜之下,命卫恒前来许都接姨母去往樊城。

两月不见,卫恒身形有些瘦削,肤色也晒黑了许多。

他一见我,便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似是已经相思成灾,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要我留在许都,不要随姨母一道去往樊城。

我有些不悦,推开他道:“公子何出此言,是不想我去前方陪你吗?”

他环着我的手臂一紧,“当然不是,我恨不能你日夜都陪着我才好。我只是……也不知为何,许是这几晚我总是被噩梦惊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若是你到了樊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心中一动,问他道:“噩梦?什么样的噩梦?”

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你身陷险境,而我却救不了你。”

我回忆了一遍关于前世所有的记忆,却完全不记得我曾在荆州这里遇到什么过什么危险,反倒是他,似乎在攻打章羽之时,受了极重的伤,险些连命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