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星陨云涌

李思忒不懂其中真谛,却也能从爷爷如游丝般奄奄的气息中,看出其命不久矣,方才之举不过回光返照,当即泪如雨下,呜咽着握住爷爷的手。

“孩子,别哭,日后不能照顾你了。”爷爷喘息几回,缓缓开口,依旧平静安详。

李思忒已字不成句,拼命地摇头。爷爷的血沾在他的手上,如火焰烤着连心的十指,又钻进血肉,焚烧着心脏,痛不欲生。

“去天庭。”爷爷又咳了两声,嘴角溢出鲜血,脏腑已然破裂。

李思忒自崩溃中抽出一丝理智,迷茫道:“天庭?我是一介凡人。在人间尚属弱势,凭什么去天庭?况且天庭在何处,我更不知。”

爷爷不停的喘气,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像是抚慰的笑,像一个哲学家般鼓励地说:“永远不要小看自己,永远不要忽略自己,也许你就是那个拯救世界的人。”顿了须臾,吃力地抬起右臂,想要向往常一样摸摸孙子的头顶,却半途垂落,连疼爱的表情都无法完善,所有残存的气力凝在话中,却仍难吐字完整:“一定要去天庭,去找……”

话未尽,李思忒忽觉刚才还可稍稍回握自己的爷爷的左手彻底松开,心似被刀一下下的割裂,豆大的泪水在苍白的脸上一滴滴滑落,积在嘴角,渗进口中,前所未有的苦涩一线贯穿喉底,染遍全身。

李思忒泪眼婆娑间,爷爷的身体正缓缓变得透明,徐徐升空,如全息激光影像一样,看得见,摸不着。

李思忒错愕的起身,瞬也不瞬地望着爷爷越发透而闪光的身体,双腿不自觉底跟着升空的方向移动。

恍惚间,他看到爷爷又成人形,正对他慈爱的笑,看到昔日,简陋房舍下他们清苦却温馨的点滴生活。

恍惚间,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又都是梦幻泡影。

他仰头,怔怔地望着爷爷的化影,哪怕目及之处只剩下乌黑的浓云与细密的雨水,也不愿低头,不愿看到周围刺目的事实。

身死,光逝。

环护李思忒的四壁金光消匿。他再观闻不到爷爷的半点影息,唯见一张金色的牛皮,从空中飘飘荡荡落下。

他伸手接住,耳畔响起了爷爷的声音:“必要时将它披在身上,避凶消灾。日后的路,要坚强,莫随波,忌逐流。不忘初衷,方得始终。”

他闻言,心中又是一酸,几度忍住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摩挲着五尺见方,光滑、轻薄、温暖的牛皮,默念着爷爷的鼓励与告诫,伤悲消减,理智渐涨,相信爷爷的离去,并非凡人经历的死亡,而是回归星位,重铸修为。

他根据平日读的神话典籍,自我安慰:“一个天界的仙,总呆在凡间无非是有历劫、还愿等使命在身。一旦使命完成,必然归位。换一个角度看,爷爷的离开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他紧紧地握着牛皮,再次自圆其说:“一定是这样。若真去了天庭,或许还会再见到爷爷。”

有时,因想极力逃避某事、取信自己或他人的人,总会编织一个个理由、谎言去证明,久而久之,编织的人也真假不分,难以自拔。李思忒此时,便显出这样的征兆,但不同的是,除了对爷爷的情感寄托,其他的好像真的存在。

李思忒从来都认为神话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喜欢而理智看待,未料皆是真实,且亲身经历一场奇幻险境,彻底颠覆三观。

然,除了接受每个人都可能遇见自己的神话的事实尚需时日外,还有一个最令他头疼的问题,便是此后何去何从?

去天庭?可不论其何处、何貌,就算真的找到,他这个凡夫俗子能进得去天庭的大门吗?进去后要做些什么?爷爷叮嘱一定要去,可话未说明,像是要他去找什么,某个神仙,还是某个东西?

另外,若去寻天庭,必不能按时回到学校上课,怎么和老师解释?难道将遭遇复述一遍?谁会相信他?难道就此放弃梦寐以求的学业,去追寻祸福难料,生死未卜的天界生活?

应如何,应如何?断不能将人生蹉跎,又不能将未来选错。

他纠结地几乎肝肠寸断,忽闻一声长叹传来,接着便是一句畅快淋漓、如释重负的话:“总算走了!”

“谁?”李思忒急忙转身,只见土地公捋着胡须,一脸泰然地盯着自己,惊慌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等你算账啊。”土地公正经说罢,再次唤来怪兽,攻向李思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