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媛被气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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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西沉,万籁俱寂。
安府花园早已经被清场,回归于一片静谧。白日里翻云覆雨的洗心池水,此时静谧的连一丝波纹也无,平静地映照着天上的繁星白月,犹如接云连天的偌大镜面。
清心殿上,每一层檐角的吊角灯笼都是通明的,此时一到六层却已经杳无人迹,唯有七层上,仍见人影绰绰。
时光如水,七层高殿上的人影,秉烛夜话,一坐,竟是一夜将将过去。弥深的夜色被微风吹淡,天边渐渐泛起了熹微的晨光。
齐梦淮在窗边站得笔直,负手望着洗心池面倒影着的天色,“天明之后,我去望月城走一趟。‘心斋圣会’的余波不会太久,在此之前,我放在府上的侍卫和暗卫都不会撤去。”
安海晏感激地拱了拱手。
齐梦淮是千画阁的阁主,他曾将千画阁的护卫分为五等,按照等级从低到高依次是:侍卫、暗卫、影卫、禁卫、铁卫;所对应的修行等级是:筑基、璇照、金丹、元婴、空冥。
而在整个云梦大陆,若说修行门槛外的炼气期有千万人,筑基万人,那么旋照期以上的人,不超过五千!而在这之上的,金丹两百、元婴十几,空冥者,世人所知也不过寥寥三人,其中两个都在千画阁……
齐梦淮极少动用到侍卫以上等级的护卫,筑基期的护卫已经相当于修真世家里的高阶弟子了!可每次在安府,齐梦淮除了侍卫,还会安插旋照期的暗卫来保护安府。
齐梦淮又道,“前几日‘窥伺符’反映,赵云帆曾赴你邀约。你可有趁机探他深浅?”
安海晏如实答道,“不曾,时机未至。赵云帆此次是被内人蒙骗来与我说话的,是为了小女婚事,是以没有多言其他。”
安海晏犹豫要不要说出安清宜和赵云帆有婚约之事,他对齐梦淮虽然忠心,终究不想女儿被牵入齐梦淮的谋划里。
齐梦淮点头,摆了摆手,“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了。”
“是。”安海晏抬起身,正要走。
齐梦淮忽然叫住他。
安海晏转过身,“仙君还有何示下?”
齐梦淮紧了紧羽织大氅,朝楼下放眼望去,“你看池边。”
安海晏循着视线望去,吓了一跳。
竟见安清宜裹着个狐皮斗篷,坐在池边低头呵着手,也不知道摸摸索索做些什么。
齐梦淮道,“小千金似乎对修行之事饶有兴趣。”
“以前倒不是,只是近些天看了些‘闲书’,眼高手低了起来,对不切实际的事感上了兴趣……”
话虽为贬,可安海晏眼中的欣慰和慈爱怎能逃的过齐梦淮的眼睛,齐梦淮微微一笑,“什么‘闲书’?”
“《庄子》。”
齐梦淮略一颔首,想起那日在廊上,安清宜费劲浑身解数和他攀谈的模样。
莞尔道,“《庄子》可不是闲书。”
安海晏叹了口气,“仙君,您知道安氏的秘密,自在下三代以前,安氏一族,已被斩断仙根、再无仙缘……小女若只是看看也就罢了,开开眼界、涨涨见识,我做爹的,老怀甚慰;可若是她有了多余的幻想,为此有了不切实际的执念,我却是难辞其责,深感亏欠了,毕竟’心斋大会‘,是我带了她来的。”
齐梦淮摆摆手,“倒不用这样悲观。人生如逆旅,何处不是修行?不论令千金有无仙根,单论悟性,不失为一颗好苗子。若他日真想问道仙途,也不是没有法子。”
安海晏心下一颤,“什么法子?”
若是修仙有径,谁愿儿女如自己般,一世蜉蝣倥偬。
齐梦淮用手指轻点栏杆,“有些许严苛,也有风险。”
“什么风险?”
“你知道的,修行一途,尸山枯骨,是难免要去踩一踩的。何况令千金本无仙根,要逆天而为,天道更不应允,路途自然多艰,一旦踏上,便不容丝毫行差踏错。首先,洗经伐脉是一定要的。”
安海晏顿时心中泄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若是有风险,还是不要尝试了罢。毕竟,不论好坏,在下唯独这一个孩儿……”
齐梦淮浅浅啜了口茶,笑着摇了摇头,“这样说也是。放弃仙缘,却能保一世安稳。有时候想想,也没有什么不好。”
安海晏告退。
安清宜正用手舀着洗心池水往嘴里送,心里想着一些前世的事。
前世安家败落的根源,就是这处洗心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