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寨位于隆城东边三百里处的阴雾山脉分支。阴雾山脉在主峰山脉分为两支。主要的一支向东经过融孜族南部,往东北绕过乐民村北部,然后转到安笼城,延伸到泅城府。旁边的一支往南延伸后向东转,而赤、雍两州的分界就顺着这支山脉走向,往南延伸到清凉寨这里,再往南延伸到江底城,继续向南延伸到南盘江北岸结束。南北走向的一条街道将一分为二,寨子西部是汉族,寨子东部是铜锣族。寨子不大,房屋整齐,街道干净,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相互熟识。街道上生药铺、熟药铺,绸缎铺挨着杂货铺,盐店、粮米店,饭馆、茶馆、大戏馆,井井有条,一派太平景象。
初春三月夜里到凌晨气候依然非常寒冷,阴雾苍茫春雨冷,山脉飘渺晓云连。天亮时分,雨依然下得很大。清凉寨外的峡谷中庄稼水沟遍布,远远看见北面的山崖边有四、五处人家高高地住在山坡上,每家相隔一里的距离。而山坞南面路由于雨水的冲刷已然断了,向西一里远,有座山村所坐落在北面山脚,有两个人在山下耕作。
晌午天空放晴,寨子里的人们吃过饭后,从家门出来,忙着各自的营生。
有家茶馆是清凉寨最好的茶馆,说他最好那是因为有家茶馆是清凉寨唯一的一家茶馆。茶馆的外墙稍显斑驳,屋顶仍是青瓦密铺,茶馆前门对联倒让人觉得饶有新意:“芳茶冠六清,溢味播九区。人生苟安乐,兹土聊可娱。”茶馆门庭若市,几乎清凉寨大半的闲人都聚在此处。
茶馆中央一桌一椅一人,桌子蓝布罩面,上面整齐摆放四宝:素红酸枝醒木,花鸟捶金折扇,曜变天目盏,一条素白长巾。透雕荷花太师椅上端坐一人,三十来岁,面如红霞,头戴素蓝缎方巾、迎门安个帽正,身穿素蓝缎长衫,月色中衣,脚踏薄底皂靴,手中醒木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朗声说道:“章雨是个比较精细的人,在他没动手之前,已观察了主室的情况,思考了对付的方法,便决定先救人后交手。就在徐起将要受刑的时候,他大吼一声,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利用对方被惊呆的一刹那,迅速的把徐起的捆绑切断。徐起也非等闲,只见他把十指上的棉花甩掉,从地上拾起了五行轮。当府台大人清醒过来,喝令众人动手时,章雨已拖着徐起奔向府衙门口。那些兵丁想要上前阻拦,可他们哪儿是这两人的对手啊,不是刀枪乱飞,就是死尸翻滚,章雨杀开一条血路,拉着徐起逃出了府台衙门。”
这身穿素兰缎长衫者便是清凉寨闻名的说书先生杨明月。只见杨明月左手拿起茶盏,右手用盏盖撇了撇浮茶,小饮一口,说道:“要是说起来章雨与徐起的关系那是非常近。章雨的师父是长臂飘然叟左梦雄,徐起又是左梦雄四徒弟吴贞的徒孙,因此章雨是徐起的师爷。另外,他二人曾几经患难,风雨同舟,彼此十分了解。徐起敬章雨的人品正,武艺精,为人坦诚而又谦逊,从不摆架子,不计较得失;章雨这人就是爱徐起的聪明伶俐,心眼儿也好,有胆识,更爱他的顽皮和诙谐劲儿……”
杨明月正口若悬河的说着义士夜闯官府救人的桥段,阴阳顿挫,手舞足蹈。下面的茶客也听得也如痴如醉,身临其境。突然,杨明月身前的桌子拔地而起向茶馆外面跑去。众人大惊,那些不明道理的闲人可是开了锅,有人说道:“快跑啊,老杨家桌子成精了,这是要吃人啦!”还有人打趣道:“呦呵,这桌子是不是闲阴雨憋闷,准备出去晒晒太阳,免得湿的久了生了苔藓。”更有甚者喊道:“闹鬼啦,快跑啊,回家包饺子吃啦。”闲人散客你一言我一语的看着热闹。这时杨明月已经从刚刚的不知所措中清醒过来,猛然起身,右手指向桌子,大声喝道:“祖宗,小心我的茶盏,哎…哎…哎…哎呀……”。只见,杨明月悲愤的右脚跺地,放下的右手自然拍想右膝盖。原来杨明月刚喊出话时,跑动的桌子就撞到了前面听客的八仙桌,四宝落地。只听得一声清脆,曜变天目盏应声变成两半。跑动的桌子摔落在地,里面滚出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杨明月看见两个少年顿时觉得一口闷气涌向心头,他二目瞪大如灯,双手伸出,便想上前抓住这两位少年,哪成想只跑上两步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两位少年一看杨明月晕倒,一位清秀少年变想折返去查看杨明月的情况。突然另一个少年抓住他的左臂,说道:“杨明,大叔是一时呼吸不顺,没有大碍的,咱们赶紧跑吧,你要是被抓住你可就死定了,快走!”少年一顿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又看了一眼倒地不醒的杨明月,便扭头跑出了茶馆。
两位少年跑出清凉寨,在山林中穿梭行走,杨明佯装怒道:“赵权,你个混蛋,本来书听得好好地,你火烧屁股似得站起来跑什么?难不成书中府台衙门死的兵丁有你二姨姐的亲娘舅!”
叫赵权的少年忙说道:“杨明,你别胡诌,咱赵权何许人也,响当当的铜锣族少族长。我们铜锣族的强悍,凭你们那些汉人哪是对手,如果换做是我,双臂一展,左右开弓,任谁沾到小爷的拳头那可真是粘上死,碰上亡。”只见那赵权身高六尺,项短脖粗,肩宽背厚,粗眉环眼,鼻直口方,黑发披头,一根花鹿纹皮带系住发尾,上身穿大红中衣,外套深绿色短衫,下身暗红色粗布长裤,脚蹬牛皮薄靴,显得十分威武雄壮。
杨明不服气道:“你们铜锣族厉害,上山捉鬼,下海捉鳖。你少族长更是厉害,一泡尿的功夫都没有,就憋不住了,害得我现在有家不敢回,哎…哎…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脱裤子了。”
赵权理也不理杨明,自己只顾着解开暗红粗布长裤,漏出古铜屁股,说道:“杨明,刚才跑的紧,你要不说我还忘了,你快给我瞧瞧,看看我屁股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刚才真是疼得厉害啊,要不也不能坚持不住。”
杨明赶紧上前一看,在赵权右屁股上留着一个绿豆大小的圆眼,伤口约有半寸深,流出的血已经干涸在裤子上,血水仍时有时无的渗出。只因赵权穿的暗红粗布长裤,所以一路跟在赵权后面的杨明并未发现。
杨明用手按了一下伤口道:“赵权,这是怎么弄得,伤口有半寸深的,像是用锥子扎的。”
赵权满不在乎说道:“我铜锣族汉子吃得住疼,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倒是怕你回家没法交代,那个破茶碗可是你爹的命根子。杨明,你说你爹能不能因为那个破茶碗把你打死。嗯,我觉得应该不会,他就两个命根子,现在已经没了一个,再把你打死,这不是全没了!不过也不好说,看他都气得昏厥了,万一得了什么失心症,鬼知道他醒来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赵权自说自话的边走边说。杨明也是眉头紧锁,心中盘算:老头子就那么一个心尖子宝贝,虽然还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也是老头子花了莫大心血才弄到手里,如今被赵权这憨货摔成了两半,这下真得在外面逍遥些时日了。还好有赵权在,这个铜锣族年青一代最出色的猎手,将来还要继承其父亲族长的位置,要不这荒山野岭得可怎么熬过去。有他在也不至于挨饿,没准还能吃到难得一见的野味。可这话又有说回来了,如果没有赵权,老头子的曜变天目盏也不会碎成两半,自己也不用在这荒郊野岭的挨上些时日。因因果果谁又能说得清,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浸淫在这山水之间吧。如此一想杨明反而全身轻松,仿佛自己的身体已然融入这万里的大山之中,全身的毛孔都尽情的呼吸着山水清气。
赵权在山林中犹如豹子般敏捷,游走于灌木、丛林之间。杨明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走了五里山路来到一片盘壑中,一条小河从北向南流淌,四周的山如同墙壁环绕。
赵权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走了半天的山路,我们也应该寻些吃的,你在这整理个休息的地方,我去河里弄几条鱼,让咱们兄弟尝尝河鲜。”
杨明清理了一块场地,抱了些干草回来,有拾了些枯枝,准备烤鱼。看两位少年如此驾轻就熟便知此二人经常一起进山游玩。
杨明躺在干草堆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稻草,中午茶馆闹的事早已被他抛到了九重天外。此时太阳已落西山,但天并未暗下来。杨明看无尽苍穹,万里云海总有一种冲上九霄融入其中的冲动。
正在杨明失神之际,赵权上身左手拎着两条小鱼,右手拎着一条大鱼回来了。两条赤眼鳟,一条八两左右,一条六两往上。一条一斤重的黄尾鲴。鱼已经去鳞,除腮、内脏。
赵权喊了杨明,便开始生火烤鱼。火石轻磕几下,闪闪星火便将干草燃起,干草上架起枯枝,火势渐旺。
鱼已被串在树枝架在火上滋滋的烤着,香味渐起,烤出的鱼油沿着树枝往下流淌,落入火中,冒出一个个绚丽的蓝焰。
杨明手拿起烤鱼,尝了一口,味道不错,边吃边说:“赵权,明天我们去哪里?周边山林我也玩腻了,不如往西北走,看看咱们能不能到阴雾山脉的主峰,就是上不去,近点看看也好。”
赵权一听阴雾山脉主峰立刻双目瞪圆,面露惊恐,惊得半晌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