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玩着空杯子,夏悦兮说这些的时候,没有抬头看郝月灵。
的确,她所有的原谅和放下,都是因为夏川。
她还年轻,可回来一看,夏川已经头发花白,人老了有些事总是想让它圆满起来,既然夏川原谅了,那她也无谓了。
郝月灵垂着眸子,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是,当初是他亲手将我关到后山,以前的我原以为他会稍做惩罚便将我放出来,只是我没想到……不知是你太厉害了,还是他真是被我伤透了心,这一关,就真是那么长的日子。”
说到这里,郝月灵心里头堵得慌。
无论她今日叫夏悦兮来是因何原因,但她如今所说的这些,却是真真切切的。
这么久了,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甚至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跟夏悦兮掏心掏肺地讲这些话。
“不是说了不说那些前尘往事了吗?你若好好理佛,让凤鸣山庄重归平静,那便最好。”夏悦兮轻笑了一声,心里虽然感慨万千,却始终不敢放下警惕。
“对对,你说得对,不再说那些前尘往事了!”郝月灵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酒,又给夏悦兮也倒也一杯,举起酒杯便道“来,我敬你一杯,敬你与夙公子一世到白头。”
夏悦兮民举起杯子,想了半天却想不出要说些什么,只得看了郝月灵一眼,将一杯的酒尽数饮下。
若是喝了这杯酒,真地能化解了那些恩怨,倒也不错。
至少,她们不会活到彼此生命都要终结的时候,还在恨着对方。
“再一杯,我祝我们抛却前尘,能一起坐在这里喝酒,太不容易了,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郝月灵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一下便喝了下去。
夏悦兮也举杯,再次奉陪,低声道“我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第三杯,希望往后我们一切安好,一切都能安好。”郝月灵说着,自顾自又喝了一杯。
夏悦兮默默举起杯子,也点点头“一切安好。”
一来二去,原本满满的一壶酒,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也就见光了。可郝月灵似乎喝得不尽兴,皱着眉头就冲外头喊“再去拿两壶酒来,快些!”
“是,大夫人。”外头那小丫环连忙转身去拿酒去了。
郝月灵眯起眼睛冲夏悦兮一笑“这小丫头啊……”
夏悦兮定定地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奇怪。
说她气量小也罢,说她多疑也罢,她当真是想不出为什么郝月灵会请她来喝这酒。
至少有那么几分可疑。
“悦兮,你说人生在世,我风光过,也落魄过,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我还求些什么呢?”郝月灵微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望着夏悦兮。
是啊,她求些什么呢?
夏悦兮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有些不安“不安定时,人必想求个安定,若是安定下来了,人又会想要有点风波不愿意过平静的生活……”
所以,郝月灵已是从不安定走到了安定,如果如今再有所求,那……那必是不安定。
想到这一点,夏悦兮猛地抬眸看郝月灵,却不知她何时手上已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出现过。
“大夫人,你干什么?”大惊失色,夏悦兮猛地起身想去夺那匕首。
今日郝月灵若是要用那了匕首杀了夏悦兮,夏悦兮一定毫无畏惧,可看郝月灵那模样,根本不想杀了她啊!
轻笑一声,郝月灵轻轻将匕首抽了出来,枯瘦的手抚上了光滑而尖锐的刀背,静默许久才又失笑“你怕些什么,今日你定是安然无恙的。”
夏悦兮啊夏悦兮,如今你已是夏川眼中最重要之人,原本,她也不想的啊……
“你把匕首放下,放下了一切都好说。”夏悦兮见她这样把玩那匕首,不由有些紧张,暗暗望向外头,想着那被郝月灵支去拿酒的丫头怎么还不来。
郝月灵似乎充耳未闻,目光带着几分哀伤和空洞,喃喃道“你太厉害了夏悦兮,你如今是你爹爹眼中最重要的人,我动不了你分毫……当真是动不了你分毫啊!”
想到她们斗来斗去,每一回她都以输告退,这是她不愿意回首的。
而夏纤云之事,也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她以为她敲着木鱼念着佛经,心里这些仇和恨就都能一一放下了,可是事与愿违,当张玉出现的时候,她才发现,其他她根本什么也没放下。
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可以为自己,为夏纤云报仇的机会……
“既然伤不了你分毫,那……我就伤了自己,可以吧?”话音未落,郝月灵冲着夏悦兮诡异一笑,狠了狠心将匕首对准自己便一下插了进去。
“大夫人!”不由惊慌地失声叫了出来,夏悦兮眼看着郝月灵缓缓倒下,心里再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把将她接住,搂在了怀里。
鲜红的血,顺着郝月灵的胸口缓缓渗了出来,那匕首已没入胸口许多,郝月灵这是下了狠手不想活了吗?
不不,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大夫人,我叫人来,你……”夏悦兮颤抖着手,却找不到一个地方能让郝月灵先靠一下。
郝月灵紧闭着的双眸猛地一下忽然睁开,一把将夏悦兮的手牢牢抓住,夏悦兮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她的手已被郝月灵抓到了那了了匕首的把柄之上。
想将手抽开,可是郝月灵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十分之大,她根本没有办法,急了,夏悦兮低喝了一声“郝月灵,你快放手……”
说罢,一甩手,手是从郝月灵手里头挣开了,而那匕首也因此更深入郝月灵体内几分。
“大、大夫人……”忽地,外头传来一道极为细弱的声音,夏悦兮抬头,只见那原本去拿酒的小丫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颤抖的手里捧着一坛酒,整个人面无一丝血色,显然是吓到了极点。
“快去叫大夫!”夏悦兮收头一拧,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