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孩子都不知道是死是活,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提窑背落土的事!”被代来喜一阵抢白,乐好哑口无言。
再说全平被妻子英娥堵在屋内,只听人声喧嚷,灯火处见人们翻过沟岸。时间不长,又将侄子抱过沟来。“我去看看。”全平心中不忍,执意要出门。英娥见了,伸手扯住丈夫的衣襟,恶狠狠地说道:“要是人死了,你晚上还上班不上?是啥好事,你扑恁急想干啥!”见丈夫迟疑,她缓口气继续说道:“你要想知道人咋样?我打听清了,你再去也不晚。”
“那你就先去瞅瞅,邻居们见了也知道咱家来过人。”还没等全平说完,就见英娥一拍大腿:“这才算你说到点子上了。你等着!”
回头再说程波被人们蜂拥着抱到家里,此时绿叶早已把被褥铺好。冯喜善轻轻将程波放在床上,然后将右耳贴近程波鼻口处。当听到程波细微的喘气声时,他兴奋地向众人说道:“孩子不要紧,可能是吓昏了。一会医生来了,细查查伤着哪里没有?”
“叔,让我先看看俺弟弟身上有伤没有?”绿叶两眼含泪来到床前。“我说弟啊弟,你快醒醒,姐想听你说哪里疼?”泪水不由滴在程波脸颊上。
可能是泪水上脸和屁股疼痛的原因,程波呲牙咧嘴“唏嘘”着慢慢睁开两眼。见姐姐垂泪爬在自己面前,他艰难地叫了一声“姐”,便又合上了眼。
看到弟弟的难受样,绿叶边寻找伤处,边抽泣起来。当想到母亲临终前对自己的叮咛时,绿叶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不由将脸贴在程波脸上,呜呜大哭起来。这正是:
相依为命手足情,伤指撞脚连心疼。
今晚绿叶痛哭弟,想起过去母叮咛。
说到绿叶,各位看官莫烦在下啰嗦。前文书中提到绿叶因照料程波,耽误了去当女兵和到外地参加工作的机会。随着年龄增大,见同龄人相继出门在外面干起了工作,绿叶心中焦急,话语中不由埋怨起父亲来。
俗话说,人赶机遇,机遇帮人。时逢全安所在矿上扩建,矿上决定招收三类工人。一种是合同工,期限一或两年,根据工作表现,期满给予转正。这合同工大都是非农户职工子女,工作都安排在机电、销售、后勤等单位。第二种是轮换工,这些人是农村来的青壮年,工作分在一线,期限或两年或三年。满期后,再招农村青壮年替换。第三种是临时工,这类人是些家属和无业人员,干的是装煤车,挑拣块煤。绿叶因属职工子女,被招为合同工。因识些字,又会打算盘,先是给车辆过磅,煤车划价开票,以后矿上开了斜井,开了几年绞车。直到后来成婚有儿女,才干起了充电维修矿灯的工作,如今干过磅工作已有三月有余。
却说程波被姐姐抱脸痛哭,前来探讯的英娥听到,不由愣了下神,自思道:“小鳖崽,真摔死了?”英娥心里虽然厌恶程波,可想到程波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死去,心中还真是不能平静。正当她考虑着如何去安慰全安和侄女绿叶时,只见几人掌灯朝这里走来。急切中她沾了些唾沫抹上两眼角,做出惊慌的模样来到全安屋中,伤心地向全安问道:“兄弟,咱波儿咋样了?你要赶紧想法子啊?”她紧走几步来到床前,抚摸着绿叶散乱的长发长叹一声说道:“叶啊,听娘说,不敢再哭了,哭多了会生病的。”要说英娥也真会装,她边哽咽着边摸出手绢捂在眼眶上。
“快让开,快让开,医生来了。”随着人们的喧嚷,只见一位头戴白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花镜,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来到床前。这医生看看程波的脸,又学着刚才冯喜善的样子将耳朵靠近程波的鼻口处,然后用手翻着程波两眼皮。
“把听诊器拿给我。”背药箱人忙打开小箱,将听诊器递向医生。
受这阵折腾,程波早已转过神来,因是腰困腚疼,才懒得睁眼说话。这时听说医生来到,冰凉的听诊器在胸口一放,程波顿时打了个寒战,不由地就想起了以前生病腚上打针受疼的情景。“我没事,不用打针!”程波说着就要起身。
“不打针,不打针,让我检查检查你身上有伤没有?”医生忙将程波按住,然后将听诊器挂在脖颈,解开程波衣裤,在全身巡查起来。
前身查过,未见伤痕,医生又让程波身子翻过,此时程波方感到腰和屁股轻松了许多。
“原来伤在这里。”听到医生说话,人们齐将目光投向程波脊背。只见在程波后腰间是条被绳子勒过的伤痕,又见在屁股蛋的下边,是个核桃大的褐色疙瘩。
这里医生摸摸程波的脊背和肋骨,又在黑疙瘩周围用手掌揉了揉,向全安说道:“孩子骨头没事,伤也不要紧。这样吧,我给开些止痛消炎药吃吃,孩子屁股上的疙瘩你用热毛巾多拓几次就下去了。”
“包大夫,深更半夜把你叫来,真是难为和麻烦你了。”全安说着,将大半碗白糖水递来。
“不客气,不客气,当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嘛。”包大夫一口气将水喝下,拭了下嘴角的水说道:“你这娃骨架不小,就是身上有些瘦,平常要注意营养啊!”几句话点到了全安的痛处,他不知如何答应,红着脸连说了好几个“是、是、是”。
见包医生将听诊器放回药箱,全安忙将一张拾元的人民币递来,“包大夫,这钱你拿上。”
“没看啥大病,又没用值钱的药,还要啥钱?”包医生推开全安递钱的手。
“那可不行!不是你来,我们家和这些人不知要慌成啥样子?这点钱你收了吧?”
“包大夫,你也收点,别让我全安哥心里过意不去。”全安话语刚落,冯喜善就接上了话茬。
“那好,我就收一块钱权当药钱和出诊费吧。”包大夫答道。这便是:
“有德良医钱看轻,无情奸商心思重。世人若能心公平,社会和谐人安宁。”
后来程波才知这医生姓包,名宏新。因人们敬重包大夫医德高尚,都称他是包红心。有人送锦旗与匾额题联为证,那锦旗上写着:济难渡生包热情,薄利淡名红心送。匾额上写道是:挚情包管人康宁,该改红心为君名。还有其他题联,不再去表。那包红心直到八十多岁才病逝,十多里外的识人都买香蜡购纸帛前去悼念,此是后事,搁下不表。
包红心大夫被人们拥挤着送到门外,英娥自觉没趣,夹杂在人群中垂头向自家院来。
“那波咋样?能保住保不住?”全平向英娥急切问道。
“看把你急的,死不了。”英娥愤愤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