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程波在台下看戏,因久蹲腿酸,不由将身立起,竟被身后一位唤作孝民的青年将头拍打了一下。程波气愤不过,与孝民争执起来。后两人赌气,说是要到场外比试,竟双双出了人群。这里孝民正合计着如何收拾程波,让同伴称自己英雄。忽看到程波又是飞脚,又是劈里啪啦一阵响,接着一个滑步向前,右拳藏腰,左掌对着自己让进招。看完这些,孝民当时脑袋变大,心中不由发虚,暗思道:“怪不得这熊娃口气硬,原来还真会武艺。”他看看伙伴,后悔刚才没听劝阻。
“你一个大小伙和小娃较啥劲?咱不和他一般见识,走,去看戏去。”孝民被同伙拉起就走。这时,只听得绩四人放开嗓门吼道:“胆小鬼吓跑了,没种的不敢打了!”围观的人们见孝民离去,也哄笑而散。这方是,处处用心躲祸患,事事靠智保安全。有诗为证,诗曰:
学得花架亦顶用,俗人一见心吃惊。
程波今日假当真,平安才感下过功。
见孝民挤入人群,程波心中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时得绩几人走来,诉说着刚才的险情,程波怕几人说漏嘴,传到孝民那里,遂止住了几人的议论,大家挤到另一角看那演过一多半的戏。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不觉得程波五人将戏看完,见人群移动,想到大门拥挤难出,程波说声“快跑”,便带头奔去。这里得绩、建功、义承紧随其后,来至街道,程波总觉人数不够,回头将人数一点,唯独不见了义忠。“这义忠是咋了?咱们等等他!”说也怪,只等到路上几乎没有了行人,也不见义忠走来。“是他前头走了?还是出门被撞倒了?”几人没了头绪,不由胡乱猜测着。“这儿离俱乐部不远,咱们不如拐回去看看?”程波向几人建议道。
时间不大,几人又回到了剧场。此时剧场内静悄悄的,台上几人正在收拾幕帐,那明晃晃的剧灯照出很远。再看台下的场地,砖块这里一排,那里一摞,纸片杂物满地皆是。就在这时,义承指着黑暗中的一个人影说道:“你们看,我哥在那里找啥?”
几人顺义承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义忠猫着腰,手里亮着个明晃晃的灯在地上四处照看着。“你几个等着,我去看他找啥?”程波径直向义忠走来。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有奇方成戏。那义忠只顾专心自己的事,根本没察觉到程波蹑手蹑脚来到自己身后。也是功夫不负用心人,一个硬币赫然出现在眼前。义忠忙捡起,吹落硬币上的灰尘。正欲向衣袋里装,忽见程波站在身旁。“哎呀,咋是你,把我吓了一跳。”
这时程波再看义忠手中那灯,原来是两节一号电池和一根起炮线串联的电灯。“你不和我们一块回,原来在这拾钱,今个拾了多少钱呀?”被程波追问,义忠不好意思地答道:“今个不行,只捡了几个分分钱。”
“你也真能存住气,拾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说,是不是怕我们抢了你的钱路和让你买吃的请我们?”程波一语道出了义忠的心事,那义忠赶忙分辩,连声说着:“不是,不是……”
原来,义忠瞅这个门道已许多日子。先是因自己丢失了一个铁溜溜,那义忠心疼花了两角钱,竟背着程波几人到剧场走了一趟。这一来,不仅找到了铁溜溜,还意外捡到了两元钱。那时候的两元钱,对于一个小孩来说,可以说很少摸过。俗话说,见钱眼开,得陇望蜀。自这以后,义忠虽与程波等人一块常到剧场看戏,可那心里总惦记着散场拾钱的事。初时是用火柴照看,因手被烧,逐渐才发展到现在的简易电灯。后来,因义忠捡钱逐渐聚多,一来二去竟买了三十余本小人书,或是星期天,或逢假期摆在街道上让人租看赚些小钱。
如今却说河口街东边那条长达十余华里的坡路。这条普通的路铺着炉渣,每逢雨雪天不仅路面坑坑洼洼,而且打滑难上。虽然这段坡路质量极差,却给附近的人们带来了广阔的财路。那时,通车东去的大路仅此一条,县城和周边来矿区拉煤的用户,都要行驰这条线路,并在河口寻人雇牲。一些农民居户甚至矿上工人的家眷也都养了牲畜,搞起了拉坡挣钱的生意。起初,这个小行业无人管理,不论煤车轻重,凡拉到坡顶,车主就付给拉坡者三元钱。遇到煤车多时,每天可拉四次。后来有了煤管站,实行开票和根据拉煤多少进行划价,拉坡的也编成顺序排号去拉。这样一来,拉煤与拉坡的逐渐有了秩序,煤管上安排了人也从中收取了费用,得了好处。
正常情况下,拉坡倒并不是什么难事。可遇到麦收前后和秋收以后这两个季节,河口一条宽长的街上黑压压一片,大大小小的车辆,都要开票收费。那些急于觅下牲畜排队的车主,吵吵嚷嚷,总嫌前面的人不快些离去。尤其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焦急的车主更是担心耽误时日,在河口看车过夜。俗话说,车到山前自有路,人遇难题逼出法。时间一长,一些拉煤的人也逐渐找出了窍门。先是与牲畜的主人私下商量,双方有意则很容易一拍即合。私下拉坡往往是借车多混乱而行,若被管理人员知道要停牲畜罚款。一法不成又出一法,接着拉煤人又把目光盯在了河口流浪汉身上,以人力拉坡。拉煤的虽多出几角钱,那驾辕出力的事却不用自己承担。这样一来,矿区的闲人都聚在了河口。只见这些人穿戴不整,脸被黑灰涂了一层,腰间常缠着根两米多长的麻绳,饿时也敢羊肉泡馍、肉夹馍海吃一顿。闲时聚在树下纳凉打扑克。后来拉煤人见拉坡汉子要价高,为省些钱,目光又瞄向了一些少年身上。一时间,一些少年男男女女都看上了这个挣钱门路,河口街上于是常常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再说程波因见义忠摆起了小人书生意,又听说建功与邻居孩子一起挖草药和打酸枣卖钱,自己心热得慌,就与得绩、义承在河口寻觅找些事干。初是帮有牲畜的人家牵扯牲畜拉坡,走小道把牲畜赶回,每趟挣两角钱,后见人力拉坡挣钱多,就与得绩义承干起了人力拉坡的行当。
一日,程波三人被一位约五十岁的人领至煤车前。三人瞧这车主,瘦小的面孔上架副石头眼镜,两腮不仅无肉还陷进两坑,只显得鼻隆颧高。那下颌处,留着一小撮稀疏的山羊胡。这车主姓索名得财,家在十多里外的坡上住。据索得财讲,他的煤车重不过四百斤,程波三人若愿意陪他一起拉,三人共挣一元钱。若程波三人再找人包车,他最多出价一元五角。程波三人经过核算,每人只能挣三角多钱。见索得财精细刻薄,三人不由对索得财有了厌烦之感。
“你说车重超不过四百斤,把买煤开的票让我们看看。”程波向索得财要着票据。
正谈着拉坡的价钱,程波忽然提到要看票据,给索得财来了个突袭,他一时答不上话。只见他强笑了笑,佯装掏票的模样。忽见他拍了下自己的后脑:“哎呀,刚才我问有没有牲口拉坡的时候,还在兜里,怎么不见了?”见程波几人没去搭理,他接着说道:“你们是人拉,还管它票不票的?”
“不看票,咋能证明你说四百斤是真的?你出的钱太少,我们每个最少要挣五毛!”索得财无法,只得五分一角地增加着钱。见索得财抠吝小气,程波生气地说道:“你不要抠门磨蹭了,这车我们包了,你等着,我们找人去。”
来到无人处,程波悄悄向得绩说道:“你快去寻一个熟人,咱们今天非挣这老头的两元钱不可。”“他要不给咋办?”义承担心地问道。“你先不要管,等得绩找下人再说。”就在这时,只见得绩身后跟来一人。走近一看,程波心花怒放,竟是牛犊的儿子牛运通。
上回书中讲到程波与得绩二人夜间偷看牛运通姐妹们练武,后因帐帘将二人视线遮住,不能再看。自那晚开始,程波就想接近运通,想从运通那里学到拳路。人常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认。那牛运通一者不和程波同年级上学,二者家里管教甚严,父亲牛犊唯恐儿子将拳术教与别人。虽得绩与运通住得近,两人又是同级学生,见面只是说些学校学习的事,一旦说到跟他练拳,运通只说不会,弄得得绩干气无法。后来,运通继母楚丽凤添了个男娃,起名运顺,牛犊夫妻的心就全操在了小儿子运顺身上,把跛子运通撂在了一边。说起楚丽凤会料理家也算不假,因家里儿女多,牛犊又是工残在家。楚丽凤先是摆摊设点做生意,后见拉坡生意挣钱,又想到家里几个女子都能出上力,一狠心就买了两头驴。这样一来,运通的两个姐姐先后停学拉坡,运通也在周日或午时抽出时间跑上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