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庆哥也说了,过完年带我去县医院好好查一下。不说我的事了,姐问你,最近有没有人跟你提对象?让姐给你参谋参谋。”
被乐珍这一问,绿叶不由两颊绯红,忙羞涩地答道:“乐珍姐,看你也是。”
“那怕啥,你没听大人们说,男大当婚,女大该嫁。早晚的事,你不给姐说给谁说?”乐珍拍着绿叶的肩膀急切地追问着。
“乐珍姐,你说我的命运咋这样啊?”绿叶伤心地讲起了自己的心事。
原来,在全安父病故那年,全安带儿女回到河南。当时经兄长全顺说合,全安同意将女儿绿叶许配给妹妹家当媳妇,结成姑舅亲。那时绿叶年小并不知晓这事,只是到近两年来,绿叶已渐渐长成亭亭玉立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也是“一家女子百家求”的缘故,在多家上门提亲时,全安才向女儿说起了这些事。绿叶心虽不愿,却哪敢在父亲面前吐半个“不”字。可巧上月外甥来陕看舅,全安才向女儿做了基本介绍。
“他长得咋样,有工作没?”绿叶还未讲完,乐珍插言问道。
“要说长相还算可以,高高的个头,看起来挺厚诚,年纪还小我一岁。工作嘛,我听他说是在市里一个建筑队当木工。他说,只要好好干,将来肯定能转正。对了,我还装着他的照片呢!”绿叶边说边从衣内掏出信封内的照片。
“貌像确实不错,可就是隔得太远相互之间难去照料。按咱家的条件,应该是在这里找个比较好。唉,人的命,没办法呀!不说这些了,姐再问你,你就没想过出门干点啥?”乐珍边将照片递向绿叶边问道。
“咋能不想哩,去年招女兵,我都去检查了身体,可我爹知道后硬是不让去。接着外地又有几个单位来咱这招工的,都让我爹给挡住了,他总说我弟小,等两年以后再说。我也想好了,远地方咱去不了,明年我就在县附近招个工算了。”
绿叶话刚说完,就见乐珍拍手笑道:“妹子说得对啊,要赶紧趁年轻力壮出去闯荡闯荡,你看我守在家这段时间都变成啥样子了……”
二人你一言她一语,直说到太阳偏西。这时一阵风骤然刮起,槐树枝颤抖了一阵,纷纷散散从枝上掉下几片焦叶。冷气袭身,看看天色已是不早,乐珍要留吃饭,绿叶言说父亲就要下班,赶忙起身告辞不提。
却说河口得绩家隔壁有户人家,当家的约三十四五年纪,长得身材高大,面色黝黑,常不露笑的脸和血红的三角眼总给人一种阴森感。他姓牛,名爱武,因他个大,同辈的都戏称他为牛犊。说起这牛犊虽然年龄不大,可在家已经休养多年,据人讲他十三四岁就入井挖煤,现为三期煤肺患者。身边二女一男,大女尚春,次女喜春,男的排在姐妹之间,取名运通。常让牛犊不如意的是,宝贝儿子运通生下来就右腿见细,走路时竟成了跛足。多年来夫妻二人四处求医,只是不好医治。运通八岁这年,母亲患了急症,不幸病逝。半年后,河口街来了位做小本生意的安徽女人,这女人约一米五的个头,年龄不到三十岁,长得小巧玲珑,尤其那张嘴见啥人说啥话,高兴时还给人唱段妙趣横生的黄梅戏。这女人带个女孩,名唤春娴,约有七八岁。因牛犊工伤在家,半年前又死了妻子,断不了常来河口闲转。一来二去,经人介绍,这女人就带女儿进了牛犊家。这女人姓楚名丽凤,不但能察言观色,且能说会道,并有些经济头脑,不上一年就把家里搞得红红火火,连那无精打采的牛犊也活跃了起来。恰在这时,楚丽凤的前夫刑满释放,带着大女儿找到此处。看到木已成舟,想到以前夫妻不和,老家又在贫穷的农村,楚丽凤脸色一变,只是认女不认夫。那楚丽凤自和牛犊成为一家,起初对牛犊的众儿女如自己亲生一般看待,左邻右舍看在眼里赞在嘴上。那楚丽凤知牛犊为长期治不好儿子牛运通的腿忧愁,为排解牛犊心病,这一日她专程请来一名懂得拳术的老乡。寒暄过后,牛犊听那拳师讲练拳拔筋可治腿跛,只喜得牛犊脸上乐开了花,随即设宴让儿女们拜了师傅。自这日起,或七天、或半月师傅来家传授一次武艺,那牛犊早晚守在一旁观看儿女们习武。
牛犊家里早晚噼噼啪啪,飞脚震脚响成一片,哪能不惊动左邻右舍?初时牛犊还怕人们见笑,躲着邻舍,后见儿女功夫日益长进,也就习以为常,引得相近的人断不了前来观看。一日傍晚,得绩路经牛犊门首,忽从屋内传出“砰砰”作响声和两人对练后收势的对吼声。好奇的得绩还以为屋内是在打架,忙猫腰蹑脚靠近竹帘,偷眼屋内观望。只见屋子里端,牛犊夫妻正陪着一人观看儿女们演姿练拳。被牛犊两口陪伴的人个头不高,他一会坐下一会站起或做个姿势,或对四位练拳的男女进行手把手扶正。明白了何事,见屋里还在不停操练,得绩顿时想到了程波。他不顾天暗路黑,飞也似地向程波家奔去。自这晚开始,二人就隐在暗处偷看。几天下来,程波与得绩就学会了各样的踢高腿、蹲弓马步,甚至打二起脚。
不料,一日牛犊屋里拉起了隔帘,竟将二人视线拦住。“不要泄气,咱学的也不少了,回家只要好好练,肯定能接近运通他们。”程波说到做到。自这日开始,就把学到的姿势编成顺序,每天练得头冒热汗。那时,河口街和矿上过集会也常见一些江湖艺人,他们虽然本事不强,却常在大众面前立个门户,蹲个架势显示一下,直到能吸引住人,将药卖完为止。对卖艺人立的门户,做的姿势,甚至噼噼啪啪打脚拍手的动作,程波都暗暗记在心里,无人处认真琢磨演练。
却说这年六月刚过几日,矿区各项指标和采煤、掘进任务已双过半,又累计一年多没发生人身伤亡和机械事故。为庆祝双过半和安全生产,各矿组织了文艺队,排演了节目在各矿巡回演出,后来还邀请了县文工团,在矿上公演了几晚。一时间,矿上热闹沸腾起来了。知道矿上热闹非凡,方圆十多里的农家青壮年也赶到矿上看秦腔、看电影。虽然俱乐部外面剧场不小,但因外来人多,竟将场地围得严严实实。起初,剧场无人管理,左右两侧,你拥他挤,造成人员摔倒、受压的孩童哭叫,观众怨气纷纷。见此情景,矿上抽调了值勤人员。这些人胳膊上统一戴着红布袖套,上写“值勤”二字。他们有的手里拿着三节手电,有的拿着根一米七八粗如锨把的竹竿,发现哪里拥挤就举竿制止,有时竟将竿子点在拥挤人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