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说话极为吃力,好容易将得来的消息说了:“婆母与胡太太等人算计,要将你骗回府去,然后送回乡下族中,行旧乡例将你沉塘……你且记得,千万不要回去,千万不要独自出门……”
“奶奶,门外有个叫张勇的,说是奉主人之名来找您。”晚霞进门回报,神色颇为复杂。自打孟氏事败,怕是没几个有正义感的能和孟氏假意言欢。
林云暖便与孟氏商议:“你且先回去……”
人到了院外,见一粗壮汉子手里牵着绳索,后头绑了四个垂头丧气鼻青脸肿的男子,张勇抱拳道:“奉家主人之命,将这四人交与夫人。”
林云暖细瞧那四个被绑缚的人,其中两个,不正是当日马车中迷晕她的?而另外两个,竟也是熟面孔,是从前在唐逸身边服侍,后来遣在流萤小筑服侍钟晴的。
林云暖试探问道:“敢问你家主人,可是木爷?”
张勇咧嘴一笑:“正是,原本主人不许我说来着。主人说了,夫人蒙受冤屈,要保名声不损,只管拿住这四人去官府投案便是,这四个小人已料理过了,没一个敢偷奸耍滑不说实话的,夫人只管放心去告,准叫那幕后之人吃不了兜着走!”
木奕珩为她所累,涉入此事,不仅替她遮掩,还费心拿住行凶之人证她清白,可他分明说,此生不愿再见。林云暖朝宏光寺方向施了一礼,又厚赏张勇:“多谢木爷,多谢张爷。”
…………
唐逸如今被关押在普通牢房中,周围尽是些偷鸡摸狗调戏妇女被关进来的,闻知新来的这位细皮嫩肉的俊俏公子便是那城里传言“醉酒行凶,仗势欺人,调戏□□”的才子唐逸,纷纷凑上前来,奚落者有之,辱骂者有之,眼红逞凶者有之,唐逸一言不发靠在角落里,对那些下流难听的词句充耳不闻,心里想的只是木奕珩林云暖抱在一起的样子,他无声的舔舐着心内汩汩冒出血流的口子,他必须不断的诅咒这对欺他辱他的狗|男女,才能稍稍纾解半分那蚀骨灼心的疼。
林云暖就在这时来了。
唐逸被带出牢室,来到一间窄小的隔间,她身旁跪着四个人,各个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
她坐在椅上,见他来,并未起身行礼。
她穿一袭华贵的缠枝裙子,头上两枝简单的水晶步摇,身上淡而熟悉的茉莉花香,对比他此刻的邋遢狼狈,让他羞愤,让他抓狂。
“你还敢来看我?”他必须努力克制,才能控制自己想要挥打出去的手。
她从袖中取出两张纸来,缓声道:“四爷,如今唐家危机已除,很快您就能出狱。能为您做的我都做了,你我夫妻一场,许多事我已不愿追究,就请您瞧在过去情分上,签字落印,放我去吧。”
他瞥了一眼那熟悉的和离文书,轻蔑地冷笑道:“你倒想得很好。如今我唐家倒了霉,你趁机划清界限,勾上那姓木的下流胚子,想与他双宿双飞。你打得好算盘,我凭什么要如你意?你不如请你那奸夫前来,再诬我几条罪名,将我论斩如何?杀人不过头点地,林氏,我究竟如何对你不起,你要这般辱我?”
林云暖并不是来争辩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对地上跪着的四人道:“你们,和四爷说说吧。”
于是一场蓄谋已久天衣无缝的阴谋终于浮出水面,谁人算准林太太到达云州的时机,如何收买地痞在街头堵住大道,如何盯梢摸清木奕珩的行踪,如何将林云暖浸湿衣裳丢入木奕珩的院子,如何发暗号引众人捉\\奸,如何趁乱点火烧屋逼屋中的林氏现身,如何被木奕珩抓住审讯,……又是何人策划了这场大戏,何人参与,何人相助……唐逸分明一句句皆听得分明,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懂。
钟晴如此清傲脱俗,她会是这样的人?
林氏已为唐家所厌,甚至搬离唐家,害她又有什么意义?
他最欣赏的女人,大气婉约,善良正直,待街头乞丐都是温温和和笑着,待身边侍婢也是亲如姐妹,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做出这种下作之事?
“是你诬陷她!是你屈打成招,叫这些奴才攀扯她的,是你对不对?”
他眼含泪光,不敢置信的看她。
对面这个妇人,也曾是他心口最疼宠的朱砂痣,是他此生第一次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