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雅受不了了,摇身一变,又换回她的人形。
只不过这会的她明显看着要比刚才更加惨烈,树叶上的大洞一旦转换到人体表面,就是几个血淋淋的、直能露出底下白骨的狰狞血洞。
这只比她的手臂还粗、还长的蛞蝓依旧牢牢地趴在姜雅正淌着紫红血浆的身体上端,恶心而又冰凉的蠕动触感让姜雅的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终于承受不住地大叫起来:“废物!你还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两三米远外,跌坐在地上的徐峰一愣,这才笨拙又精疲力竭地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冲上去,将吸附在姜雅手上的黏腻鼻涕虫费力地扒开。
蛞蝓肥厚的身体离开姜雅的体表时,它那只皱巴巴的嘴居然还紧贴在姜雅的一处伤口上,如痴如醉地吸吮并舔/舐着对方身上甘甜的植物汁液。
“操,恶心死了!”姜雅差点就要崩溃了。
好在这臭虫的体积还不算特别大,除了爱吃花草之外,对于人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能力。
一旦逃脱了桎梏,得到解脱,姜雅便立刻在另一只手臂上变出满手的刺,凶狠地向蛞蝓重重扎去,泄愤似的,将它捅成一摊被搅烂的肉泥。
……
谢松原和白袖毕竟之前就见过姜雅直接从曼陀罗花态变成巨蚕蛾毛虫的过程,即使远远看见了这一幕,也没有多惊奇——
又或者应该说,他们已经提前惊奇过了。
反倒是眼镜王蛇觉得非常新鲜,趴在那网状的树缝边上,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新鲜又惊讶道:
“喔,这个女人居然居然又是虫子又是花。恶心的时候挺恶心,美的时候也是真的美。哎,那个男的怎么不变身啊?他是没有另一个形态吗?”
听他这么说,像是对那群专门杀人取心的变种人团伙有些了解,谢松原摸了摸猫猫那温暖手臂上的厚厚毛发,思索着问:“你之前不是和那些人打过交道吗,没见过这两个人?”
眼镜王蛇耸了耸肩:“他们人还挺多的,可能有八、九个吧,不是总在一起出现的。这两个人我确实没见过,也不奇怪。”
谢松原心中有些恶趣味地暗想,眼镜王蛇现在认不出徐峰,是因为徐峰还正以甲蝇面目示人。说不定等下让徐峰变成人类模样,对方就认识他了。
不仅认识他,而且可能还要惊掉下巴。
“那你对这些人又知道多少?”
白袖的爪子不知何时悄悄从自己的怀里抽了出来,轻轻按住谢松原那只在他毛茸茸的臂弯里乱捏的手,把人类青年干燥修长的手掌压在自己软乎乎的手掌肉垫下边——
防止他继续不老实似的,将自己的另一只豹爪也搭上去,一双漂亮的蓝色大眼睛却并没有看向谢松原,只是冲着眼镜王蛇发问。
谢松原觉得手有些痒。他侧头看了身旁的猫猫一眼,没有说话,嘴角弯了弯。
他很快明白了白袖的意思,也跟着对眼镜王蛇道:“麻烦你给我们描述一下那些人的能力,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因为现在,我们好像被那群变种人盯上了,处境很危险。如果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能力的话,也会对我们更有帮助。”
眼镜王蛇用一种“我懂”的同情眼神看了看他们俩,明显想起了自己之前被那群丧心病狂的变态追杀的惨痛经历,感到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他歪着头想了想,开始为谢松原他们回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
“他们当中最开始负责抓我的,就是那个叫泰山的猩猩变种人。他力气特别大,能直接把一辆轿车拆成零件,非常可怕。他好像还和另外一种蜥蜴还是什么的动物基因融合在了一起,可以在保持着猩猩体形的同时,身上直接覆盖上一层蜥蜴鳞甲一样的东西。”
“还有一个,是身上会长刺的野猪。他身上的那种刺似乎是仙人掌来着,每次和人打架的时候,都能一次性从身上发射出去好多刺,每一根刺都像针一样……”
……
“哦,这群人里还有一个女人,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厉害的。她到底是什么变种我不清楚,但应该是某种植物吧。她很神秘,我从来没看见过她变成其他形态的样子。据说看过她到底是什么变种基因的人都死了,没有人能从她手下活着逃出来。”
谢松原将对方的话一一记了下来。
不过眼镜王蛇列出来的这几个变种人不管怎么数,都不够他口中所说的数量。
谢松原想了想,总结道:“所以,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除了原本的人类形态之外,还拥有至少两种的变种基因,并且能在这几种生物形态之间自由转变,我说的没错吧?”
眼镜王蛇道:“应该是。就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这么难对付。大哥告诉我,像他们这样的人,基本上已经非常接近源头基因三代了,血型基因相对来说非常稳定。”
白袖道:“意思是,‘非残次品’,是吧?”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和谢松原互相看了看——每当想到同一件事时,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想从对方的眼神之中得到认可,来确认自己的思路无误。
正因为这些人的基因相对来说比较完美,所以才会看不起那些像眼镜王蛇这样的“残次品”。
听完他的描述后,谢松原和白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两者间的不同。
残次品和非残次品间,也许就间隔着这一个简单而又不简单的条件:基因兼容。
他们在椋城遇到的这些人,和溪城里遇到的文姝,包括易覃,是不一样的。
可是残次品与非残次品之间的界线又是由谁来规定的?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和时间里,为什么会有人制定出这样的准则,来给变种人打上标签。
而且——
谢松原蹙着眉,念出这个对自己来说还很陌生的概念:“源头基因三代,这是什么?”
眼镜王蛇的这位老大哥蛇,听起来懂得很多。
“我不知道。”青年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脑后的一头长发被他用细细的藤蔓绑成了马尾,在他的脑后一甩一甩,“我都是听大哥说的。但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没问,问了我也不懂。”
谢松原和白袖:“……”
说的倒是实话。
眼镜王蛇这倒霉孩子大大咧咧,甚至会傻到吃毒蘑菇——虽然那时的他并非清醒状态,当然不会对这种事情特别感兴趣。
如果他们想要知道更多信息,估计也只能问问他那个据说脾气很臭的大哥了。
谢松原还记得对方之前的叮嘱,特意放轻了嗓音,问:“我们能和他聊聊吗?我是说……你大哥。”
眼镜王蛇一下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好像一个被迫要去和班主任交流的小学生。
“大哥,大哥你还在吗?你睡了吗?——”
眼镜王蛇,其实他叫苏元凯——重新打开了自己的小木门,扒在地板上,朝下边小心翼翼地喊。
深邃的黑洞里传来几句他自己的回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回应。
一阵静谧。
除了那巨兽正沉沉呼吸着的声响还在稳定地运行着。
低哑,沉闷,声音虽然响亮,但气息并不平稳,似乎健康状况并不太好。
苏元凯接连几遍试图和对方搭话,对方都没有理他。
年轻的眼镜王蛇变种人讪讪地直起身体,挠了挠眼睛下方的位置,说:“你们也看到了,我在大哥面前没什么发言权的。我真是他小弟来着,平时都是他心情好了,才会过来跟我说两句话什么的。他要是心情不好,我都不敢打扰他,更别说主动找他聊天了。”
白袖很是干脆:“那他什么时候想和人说话,有准确的时间吗?”
苏元凯摇了摇头:“这我哪知道……”
白袖和谢松原二人听了,都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气哄哄的,生气的时候还不让人和他说话,怎么像个没点就着的炮仗。
到了这里,白袖对这个所谓“大哥”的印象已经不太好了。
“他为什么心情不好?”白袖实在觉得匪夷所思,语气中甚至带着点淡淡的嘲讽,“你要是打扰了会怎样,他难道能揍你?”
话里话外,无非是嫌弃苏元凯胆子太小。
苏元凯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大哥不会打我的。不过……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