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洲这个年代的轮船不好坐。
“走遍天下路,最怕温洲渡!”
在九十年代之前,诸多客运码头是温洲人旅途的,尤其是温洲安澜码头,每年春运那是人山人海。
现在是淡季却也是很后世的旺季差不多。
人多。
恐怖的多。
温洲全民经商。
温洲崛起财富神话,开创华夏温洲模式,正是靠着这些人。
这些人貌不惊人,这些人没有什么文化,这些人却是出奇的胆大敢干,他们让温洲这个土地贫瘠、面积狭小、位置偏隅的城市,以不容置疑的速度与力度在华夏的经济版图上无限放大,在鲜有优惠政策辐射的劣势中绝处逢生,平地而起。
就是靠着这些人从码头这条死水之路发迹!
……
李均做为经济学老师,自然还知道这些老乡是与“知识就是力量”背道而驰的一群人。
因为他们跟自己的高学历完全相反,温洲大多数人都是泥腿子下海,与高学历、海归毫无瓜葛,商人的底色大都以“农民”、“小商小贩”渲染;政策撑起保护伞时,他们少受庇佑,往往被边缘化;急刹车时,他们则是风眼,承受着各方的意识形态的压力,是所有口诛笔伐者的活靶子。
然而,就是这群人,在巴掌大的温洲,顶着“资源禀赋贫乏”的帽子,以彻底弱势的姿态,创造着财富神话,成为经济命题中的悖论。
他们每个人现在都在这时代的感召下,以懵懂的姿态,茫然或有意识地走上个体工商户的道路,积攒原始资本……
这是一场本理应自上而下的改革,在温洲也自发演变成一出自下而上的、由无数个人奋斗史所组成的空前宏大的经济运动。
这些温洲草根们,他们脚踏实地,以朴实的思想、观念与行为,有意或无意地推动商业模式的变迁,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创造气象万千的民间改革先行者行列之中。
当然这还是得意于,改革开放的政策,如果没有改革开放这样的宏观背景,任何以区域名义起誓的经济理想只能胎死腹中。
但是毋庸置疑,温洲人在这个时代表现出的胆气,走南闯北做生意倒腾商品,家庭式作坊是任何一个城市都无法企及的,
尽管昔日温洲有人在街边卖虾皮,被工商人员抓住,走投无路竟跳进九山湖里自杀。还有人卖螃蟹,被工商人员的哨声当场吓晕,被送往医院抢救后,未能苏醒过来。另外一养鸭专业户,见有干部登门上访,以为要割“资本主义尾巴”,吓得簌簌发抖,赶紧声明:“以后不敢养了。”
但是他们还是养了,迎来了1978的改革开放。
改革开放早期十年的步伐是很小的,仍旧是以公有制国有制为主体,私有制仍是资本主义。
然后温洲八大王倒下了,八大王,五金大王胡金林、矿灯大王程步青、螺丝大王刘大源、合同大王李方平、旧货大王王迈仟、目录大王叶建华、线圈大王郑祥青以及电器大王郑元忠,以“投机倒把罪“抓走了他们这批走在市场经济“风头浪尖“上的人。
但是那又如何,要生存,要赚钱要填饱肚子,之后千千万万个温洲大王又起来了。
今天是残酷的,明天是残酷的,可后天是光明的。
杀鸡儆猴也无法斩断温洲人革新赚钱的年头。
这个年代温洲沉沉浮浮的草莽人物,推动着温洲经济有力前进,成为华夏最富有,最先富起来的一群人。
后世历史不会忘记他们,人们也不会忘记他们这些曾经付出勤劳与智慧的先行者!他们被后世视为英雄!
因为被物质与精神双重束缚压抑数十年的亿万国民中,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这可以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群人,但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有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破茧而出的韧性以及热血沸腾的激情。
现在这些温洲人就正是这样一群人,在华夏其他各地还在谈资谈社的喋喋不休,停滞不前的争论中,他们孤注一掷,胆大包天地已经热火朝天地在干了!
当李均来到码头买轮船票。
出租车是在码头附近停了下来,李均看看长长的队伍,也只能老实地跟在后面了。
这个年代其他城市的人农民要么是守在家里的一亩三分田地上,工人老实地在国企上班,他们确实疯狂地带着自己的生意涌向整个世界。
队伍缓缓地向前。
就这样排了五个小时。
码头卖票的小黑板上写着下一艘去沪海的船票价格:民主邮轮这艘船卖到沪海的船票有三种。
一种是软席,相当于后世的软卧,价格最贵,售价120元一张,这价格是国企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