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程申看着张洋诸多安排流水似的派出,安排的有条不紊,细而不乱,众人接令也恭敬有加,无不凛然施办。程申暗暗点头,心道此子胆略过人,且心思缜密,骤逢大事而不乱,志刚神扬,遇强则强,强则更强。前番应阵之时,排兵布阵颇合兵法,提振士气,怒士厉众,果敢泼辣,兼之应时权变,见形施宜,该拿低做小之时,拉的下脸皮,弯的下身段,可谓勇足以决断,智足与权变,颇为难得。如此良家子有经国之才,他日登堂入室,纵皇朝衙府也断难埋没,如此人才,自当为防御史衙门所用。
程申见得张洋不一会儿安排好诸多事宜,即对张洋说,“且随我来,将剿灭水匪之事详细报于老夫”,说罢,大袖一挥,自向前面聚义厅而去,张洋不敢多言,急急思量自身所行处事各种隐秘和小心思如何遮掩,错后五、六步,苦着个脸,亦步亦趋的也随着程申而去。
程申入得聚义厅,首先看向安放在聚义厅中地塌上的两人,眼光一扫,走到穆巡检长跟前,头也不回,沉声问道:“这就良山镇巡防所的穆山?”。
“正是,穆巡检长昨日身先……”,张洋话刚起头,就被程申大手一挥制止住。程申探身握住穆山右腕,几息之后眉头皱起,又弯下身将伤口探查一番,说道:“嗯,伤口处置的不错,手法老道,施救及时。伤在肺腑之间,受此重创还能吊住性命,颇为不易。受创皆在面敌之侧,勇气可嘉,倒是个好苗子。罢了,且送你场造化!”,说罢,程申坐在穆山跟前,伸手抚至穆山胸前紫宫穴,掌中催出灵气,法力运转,徐徐探入穆山体内,沿着穆山受创的经脉渐次推进,灵气所过之处,桥接纳补,将穆山体内破损的十余处经络一一修补好,同时催生穆山体内生机,推宫拿穴,以灵气激血壮骨,不断提升穆山的气血。
张洋在傍边看着暗暗称奇,眼看着穆山苍白的脸色渐渐回转红润,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穆山面如丹红,气息明显沉稳,由破风箱似断断续续的变得平和悠长。
因事端起因在己身,又并肩勇斗过盗匪,有些情分在其中,张洋见得穆山伤情回转,心情也是大好,当下躬身一拜,诚挚的说到:“多谢程大人,吾代良山镇诸人谢大人体恤。”。之所以代表良山镇为由做谢,是因穆山乃是官身,程申品级远高于穆山,素未平生,能损耗自身法力出手相救,这个情分不低,不是张洋这个外人能代表致谢的。程申救助穆山的行为,这又涉及到皇朝衙门之间守望相助的官场情谊,张洋在程申面前是个白身,没有官职,乃一介布衣,自然不能品评插手官场情谊。穆山属于良山镇公门之人,此次所辖赴黑水泊之人皆来自良山镇,穆山重伤昏迷,良山镇所属皆以张洋为首,是故张洋只能代表良山镇诸人表示谢意。
“无妨,适才探查发现此子竟是武种深种之辈,此番保民剿乱,这穆山身先士众,诛灭此岛诸匪人,可谓实行实果,想来武种剔抉当在不远。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此子大善,惜乎哉,竟非我金山防御史府中之人!”,说完,眼含深意地扫了一样张洋。
张洋本正为穆山可能武种剔抉而心中高兴,被程申这一扫,心下突地一跳,心中有鬼,而且还不是一只,顿时鬼心思乱撞,思虑哪里被程申看出了不妥来。
程申见张洋对自己眼色毫无喜色,反而眉眼低垂,眼珠乱转,不知在琢磨什么鬼心思。心下登时反应过来,认为这是先前冲突的芥蒂在。可自己官高位重,这局面哪能说下就下,翻脸低眉慈目,好言规劝一番?这事自己是绝拉不下脸,也只能寻机威吓一番,逼的这小子卖身避祸,说不得被拿捏住把柄,还会主动贴上。程申当下心思一定,暗想就不信一点把柄抓不住,防御史判官之职可不是街上白捡来的。
“张洋,依照皇朝《盗律》,此案虽归良山镇巡防所管辖,行捕捉追索之职,但应知会所在地属巡防司,金山府巡防司此前几番捕拿黑水泊血书生匪众不得,恐良山镇一众遭遇不测折损,趋之不及,飞书防御守捉使衙门派兵前来。本官依照皇朝《职律》之统令章,临机所在之地诸府司衙门,任品级职高者主之,照此律令,乃是此地主事之人,你可知晓?”。
“自是知晓。”,张洋应口答道,心中不禁腹诽,抢功劳就抢功劳,突然摆出如此官威,穆山已不能主事,自己一个白身,难不成还昏了头和金山府衙门撕扯一番,挣个主事之功不成!怎么吃相如此难看,倒是辜负了你这一副好皮囊!想到自己麻烦缠身,心中自然不求有功,但求借机早点脱身,先将徐善才安然送返良山镇,再找小乌龟就修炼问题答疑解惑。
程申和张洋不知道对方均是会错了意,各自按照各自的套路费力开始发功表演。程申让张洋仔细讲了一番经过,有疑问之处还反复出言询之。张洋自然是能讲就说,不能讲或隐或编,全力突出黑水泊匪的凶顽残暴,穆山的指挥若定以及蹈锋饮血,众护卫的伤亡惨重以及忠勇仁爱,仿佛自己的涓滴之劳实在不值一提。半个时辰后,总算把来龙去脉说了个通透。
张洋遮掩之事不少,连说带编的辛苦无比,待到交代清楚,暗出一口长气。不料程申突然发力,冷喝一声,“张洋,汝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