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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哥你怎么才来呀?面条都要坨了。”博观咕哝完,又嘿嘿笑着问他:“爷跟你说什么啦?是不是夸你了呀?”
冯三恪摇摇头,没吭声——夸什么啊,就差把他扔回打铁铺了。
他神色平静,不悲不喜的,博观却敏感地觉出他心情不好,乖乖坐一边,不敢闹他了。
碗里的面半温不凉,冯三恪三两口吃完,后头有人拍拍他肩膀。
“冯大哥吃完了没?”
冯三恪回头去看,竟是弥坚。
他是被弥坚引入府的,最初那几天也是这少年带他安顿下来的,冯三恪对他的感激甚至比对虞锦的还要来得深刻些。刚进府时两眼抓瞎,衣裳在哪儿领、月钱在哪儿领,都要去问他。
后来冯三恪从博观那儿知道他是锦爷手边得用的,虽年纪不大,身上却担着不少事,于是这半月他都没去打扰。此时见弥坚主动来找自己了,有些奇。
弥坚指指外边,“咱们去院里说。”
冯三恪跟着他出去,一瞧,他把兰鸢、弥高和谨言都喊出来了,三人已经等了一会儿,冻得直跺脚。
弥坚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我听弥高说爷难为你们了。正好我这两天想出了一个点子,你们且听听能不能行,要是喜欢只管拿去用。”
冯三恪忙谢过他。
弥坚便开始讲:“我昨儿晌午回来晚了,去厨房领饭的时候,听到两个嬷嬷絮叨,说是再过几天就是腊八了。都说这腊八粥里有七宝,小米、红枣、冰糖、桂圆、莲子、大豆……还有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弥坚嘴皮子俏,平平淡淡一件小事也能叫他说得抑扬顿挫:“嬷嬷说这些东西得早早准备,要跑好几个地方才能买齐。为什么呢?因为粮店里这些东西不全,粮店里只有小米、大豆和花生,缺红枣;一路找啊找,好不容易在娘娘宫那边找着个卖桂圆和莲子的摊儿,竟连冰糖都没得卖,还上街问了问谁家卖冰糖。再有,腊八粥要拿砂锅慢慢熬,砂锅在哪儿还不知道。”
“噢!”兰鸢眼睛一亮,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想要插嘴,又被弥坚摆摆手拦下。
冯三恪却还是一头雾水。要是厨房嬷嬷说这话时被他听着了,他会做什么呢?顶多是帮着人家跑两趟腿,最后得人家一声谢,这就算是圆满,压根想不着这跟开店有什么关系。
于是竖起耳朵,听弥高讲接下来的关键。
“爷要你们开铺子,为何不能开个这样的铺子?从乡下进腊八粥的各种食材回来,都放到店里去卖。往别家买得跑好几条街,往咱家买呢,一下就能挑完,只贵个文钱,你说别人乐不乐意?”
兰鸢拍手笑道:“自然是乐意的!这寒冬腊月的谁愿意一趟趟得跑?家家都要喝腊八粥,一家总得买个一两斤!利虽薄,架不住客人多呀!”
弥坚怕她脑子热,忙把话收了收:“不过是个点子,你就知道客人多了?你们几个回头再好好想想,本钱多少利多少都得算明白,别做了亏本买卖。”
“知道啦知道啦!”兰鸢把他往饭堂里推:“赶紧吃你饭去吧,回头好好谢谢你!”
好不容易有了个主意,几人坐不住了,又跑正院去汇报了。兰鸢和弥高一向爱争先,跑在前头,冯三恪和谨言性子稳,落在后边。
虞锦起居的屋子分内外间,他二人刚踏进外间,便觉屋里热得厉害,原是窗边加了俩炉子,哔啵烧得火热。
内屋门没关,被一扇一人高的四君子屏风挡着,看不着里边情形,却听到虞锦恼火的声音传出来:“出去出去!进门也不知会一声,都十四的大孩子了还随随便便往我屋闯,什么毛病这是!”
“啊啊对不住!我、我不知道……”
弥高慌里慌张退出来,跟冯三恪撞了个满怀,他脸颊红得几乎滴血,支支吾吾不能言语。谨言问怎么了,他也不吭声,把谨言和冯三恪都拉到了院里,还带上了门。
过了一会儿,门从里边打开,兰鸢小声把他们仨喊进去。
虞锦坐在外间一张椅子上,穿戴整齐,发梢却滴着水,朝他们望来的时候,眼中恼意还没消。
她脸颊微红,又是天生的好颜色,这样规规矩矩穿好衣裳,反倒更叫人心神一漾。
冯三恪没敢多看,错开了眼睛。
原来,刚才是在沐浴……
虞锦算了一天的账,头昏脑涨的,刚沐浴解了解乏,这就又来人了,头疼得不行:“这一天趟的往我这儿跑,叫你们开铺子,竟似成了我的事。唉,这又怎么啦?逮着耗子还是捉着蟑螂啦?”
“都不是都不是。”兰鸢嘿嘿一笑,狗腿样儿跑上前给她捏肩,喜滋滋道:“我们知道该做什么买卖了!”
“说来听听。”
兰鸢就把弥坚说的点子转述了一遍,虞锦听完,奇道:“这是你们想出来的?”
手边这几个人,虞锦几乎摸了个透,自然也清楚他们的能耐。说心里话,这回要他们开铺子没指望他们真能做成,十有八|九是要铩羽而归的。不过是嫌他们年前太懒,心气却一个比一个高,便借此挫挫他们锐气。
别的孩子年前懒散些也就算了,这几个是她看好的,可不能养一身懒骨头。虞家不缺钱,缺的是敢想敢做、敢拼敢闯的少年人,需得多磨砺才行。
至于冯三恪,是拿来压阵的——他年纪大,平时不苟言笑,能管住人。
是以虞锦问:这是谁想出来的点子。
兰鸢嘿嘿一笑:“弥坚哥给想的。”
虞锦拿算盘轻轻敲她一下,笑骂:“机灵鬼,还会找帮手了。”
“爷你以前说过的,人脉和运气也是商人的能耐,弥坚哥愿意帮我们,这也是我们的本事呀。”兰鸢振振有词。
虞锦浅浅白她一眼,也不反驳。
这回她没像往常一样果断拿主意,指腹磨蹭着算珠,慢腾腾地拨|弄了半天。
她没做过粮食生意,京城粮食什么价倒还听过几耳朵,陈塘的粮价却不清楚。可粮食本就是薄利多销的买卖,开个铺子卖腊八粥食材,点子讨了个巧,却也只能比别的小贩贵个几文,不然客人宁愿绕远路去买。
这么想着,虞锦便开口:“这点子倒是不错,真要做起来却没你们想得那么美。”
“啊?”几人都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