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槐序想通这个道理后,方惊觉自己究竟走偏到了何处。
然而开弓难有回头箭,一条路走到一半,便很难再调转方向了,把尘世种种全然扔开,也很难再重新捡起了。
齐谣空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他这些年不停与人交往,不停约自己一战的原因。
他这是在努力让他自己“活着”。
再仔细一想,他的努力其实并没有白费。
至少如今的他,听到魔族攻打玉凰山的消息,就立刻赶去帮忙了。更不要说前些年蜃楼还出了钱粮,把离魔族最近的几个凡人村落迁到了南境去,做得已够多了。
齐谣空道:“所以关于魔族禁地,蜃楼也不了解太多,只知道人或妖若是靠近,就可能被魔气侵染失智成魔。”
叶槐序:“对,所以你告诉我云想容和鸢罗都是从那出来的,我才会那么惊讶,魔气入体有多可怕,你今早已看到了。”
齐谣空:“阿鸢非人非妖,可另当别论。”
叶槐序:“那云想容呢?她总是人吧?按她的说法,她可是极有可能在里面待了六十年,她居然没成魔?”
“我们谁都没进过魔族禁地,也许禁地之内并无魔气呢?”齐谣空说。
“就算禁地里没有魔气,她进去时也不可能一点不沾上的。”叶槐序很肯定,“我这些年不止一次想靠近去看一看那里到底有什么,但毫无办法,她修为不比我高太多,怎么会毫无影响?”
两人说到这,发现不仅原先的谜题没解开,还多了些新的,令整件事愈发扑朔迷离,仿若雾里看花。
“算了。”齐谣空说,“这事先放一放吧,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尽快截住宿羯的手下。”
叶槐序也同意他的观点,长吁一声站起来推开炼器室的门。
两人回到底层的时候,鸢罗还坐在原先的位置,但身体歪了大半,看样子是因为没休息够睡着了。
齐谣空见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可歪在座位上的少女还是在他靠近的时候有了反应。
她皱了皱鼻子,似是在梦中辨认出了他的味道,含糊不清地唤了一声掌门哥哥。
齐谣空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彻底习惯这个称呼,此刻看她在睡梦间嘟囔出这一句,竟仍是心下一软。
他走过去,想扶正了她再带她去休息得舒坦些,结果刚一站定弯腰,就看到她颤了两下眼睫,缓缓睁开了眼睛。
因为弯着腰,此刻他离她极近,近得几乎能完整看清映在她眼中的自己,以至于下意识顿住了呼吸,心跳也因此漏了一拍。
这对他来说,已算得上是失态了。
可惜令他失态的“罪魁祸首”对此毫无所觉,一睁眼看到他,便立刻冲他露出了一个笑。
“掌门哥哥你下来啦。”她说,“我给你留了一个落星果,可好吃啦!”
得了叶槐序的保证,齐谣空依旧不放心。
但这也不怪他,实在是过去五十年里,叶槐序招惹过的女孩数不胜数。
自他们在风辞木的继任仪式上初见至今,光是齐谣空知道的,和叶槐序有过一些过往的姑娘,就有七八个。
好在叶槐序只是风流,绝非见异思迁,脚踩多船之辈,所以缘来缘尽,倒也没落下什么薄幸名,反而还有很多人常常念起他的好,说他是个再温柔体贴不过的情人。
可齐谣空知道,叶槐序根本不是什么温柔体贴之人。
他和他的惊雪刀一样,走的是无情道,实则是个极冷酷的人。他待那些姑娘好是真的,上绝崖采花,下东海采珠,只为博美人一笑。然而待人好的同时,他也从未将这些人真正放到心上,从来一分便是彻底,且再无回头之日。
这样的人,不是鸢罗能招架住的。
所以今日入了蜃楼,看到叶槐序对鸢罗大献殷勤,他到底没忍住出言提醒了自己的朋友。
齐谣空道:“你莫忘了你的手还是她救回来的。”
叶槐序:“……”
“好了好了,把握分寸是吧?”他抚着刀柄,作下了齐谣空想要的承诺,“我答应你。”
话说到这份上,齐谣空也无法要求更多。
他想说好,结果叶槐序却抢在他之前又开了口。
叶槐序道:“说到我的手,今早在玉凰山时我就想问了,鸢罗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众所周知,只有魔才能吸收魔气纳为己用,难道她也是魔?可她吸收了魔气后,依旧半点修为都没有。”
齐谣空摇摇头:“我不清楚,只知道她来自东境,前不久刚被云前辈带出魔族禁地。”
叶槐序听得眉头直皱:“你说什么?魔族禁地?所以云想容销声匿迹这些年在魔族禁地?这怎么可能?!”
既然聊到了这个话题,齐谣空便干脆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得到的各种消息细讲了一遍。
从离尘去过东境,到云想容可能六十年前就被桃源除了名,再到魔族禁地气候反常不似东境,一应告知,俱无隐瞒。
说到最后,他想起蜃楼里有一座藏书阁,里面搜罗了修真界千年以来大部分奇闻异事。
他问叶槐序:“蜃楼有没有关于魔族禁地的记载?”
这问题让叶槐序怔了一怔,仿佛想起了什么他不太愿意回忆的往事。
但最终他还是点了头,他说有。
“你知道的,当年魔族最猖獗的时候,你们昆仑祖师爷一剑江寒移山填海,断了他们近两百年元气。”
“可惜他做完这一切就飞升了,甚至没来得及对世人解释一句为什么。”
“蜃楼后来倒是查过,但没查出个所以然,只能推测被他移走的那座山上有魔族命脉。魔族没了这命脉,修炼变得越来越难,能修至开智的越来越少,直到一百三十年前,魔族忽然多了一座禁地。”
据蜃楼藏书记载,魔族禁地是当时一位大限将至的魔王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