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圣僧哥哥

“有人把安夏就是本应死去的安琪的事儿给捅出来,引起民愤了。”2333说。

萧白不太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2333“啧”了一声,开始给萧白科普:“男明星吧,女粉丝居多。女明星呢,自然是男粉丝居多。尤其是安琪这一款的,宅男粉丝占了65以上,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

萧白仍旧一脸懵逼:“怎么可怕?”

“他们是把安琪当老婆的呀!爱得真情实感!你现在告诉他们,你爱了很多年的老婆其实是个男人,搁你你不气?不会想要挖他祖坟?”

萧白默了默,说:“我老婆就应该是个男人……”

2333也默了,良久幽幽吐出一句:“抱歉,我忘了你是个gay。”

萧白追问:“你还没解释清楚。”

2333继续道:“安夏的命魂,一小半是你给的,一大半是粉丝给的。现在粉丝群情激奋,怨念反噬,别说滋养他的命魂,根本就是在啃噬他的命魂。性命堪忧咯。”

“他现在在哪?周围有人照看他吗?”萧白从榻上跳下来,出去找做灯的东西。

2333告诉他,人倒在菜园子里了。

萧白动作一顿,以为自己幻听:“菜园子?”

这不是一个突发事件。左哌领袖傅老爷子身边的新晋红人安夏,是曾经的国民女神安琪,这个重磅消息已经爆出来将近一个月了。只是萧白近来没怎么关注新闻,不知道而已。

而当事人安夏在丑闻爆出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他并不慌张。傅家也不慌张。纸包不住火,迟早的事儿而已。

安夏为了寻求跟傅家的合作,很真诚,把自己的底儿都交代了。双方一开始就约定好,傅家从安夏手里拿到安家掌握的右哌机密资料重振左哌,作为报答,傅家要把安夏给的名单上的人都搞下马,永不得翻身。如果中途安夏出了事,傅家大可以不管他,将他当弃子一脚踹了,安夏本人对此毫无怨言,只要傅家把他名单上人清理干净。

其实按照原计划,安夏应该一直躲在暗处,不出来抛头露面。怪只怪他太优秀,傅老爷子爱惜他这个人才,想在左哌里扶植起来,就走哪都带着。傅老爷子觉得娱乐圈男扮女装那点事儿都不算事儿,真捅出来了分分钟就能压下去。

可他没想到,当年的安琪影响力太大了,有太多“爱到深处自然恨”的粉丝。事情被爆出来后,事件迅速发酵升级,形势之恶劣远远超出了傅家想象。

安夏跟傅老爷子说,别为他操心了。这事儿一看就牵扯广泛,有人在背后操纵。左哌刚刚上台,政局不稳,别为了他一个小人物影响左哌在民众中的公信力。对现在的傅家而言,最好的办法是公开表示刚认清安夏这个混蛋的真面目,狠狠踩一脚后划清界限,以免被拖下水。

至于他本人,累了,真的累了。可以让傅家安排“安夏”这个人死掉,就像当年假造“安琪”的死一样。而他本人,可以借机跑路,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换个身份重新生活。

傅家说好。于是安夏迅速交接了手头工作,悄咪咪跑去李家庄——一个离般若寺很近,但是有些闭塞落后的小村庄。

安夏计划得很好,等他在李家庄扎下根儿了,就去般若寺把萧白掠来跟自己过日子。

他用傅家帮忙假造的身份登记入户,买下了村尾一座孤零零的半新不旧的土屋。时值春耕,他又跑去邻居家,跟老大爷老大娘学习在如何园子里种蔬菜。他卡里有钱,一辈子吃喝不愁,但是能让萧白吃上自己亲手种的绿色蔬菜,想想也是很有意思。

安夏在邻居家学会了,跑回自己的菜园子兴致勃勃地收拾垄地,埋菜籽。

埋完一垄直起身准备歇歇时,突然眼前发黑。安夏没当回事。上班族嘛,低血压很正常。缓过来就好。

可这次没缓过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感毫无预兆地从四肢百骸席卷而来,安夏心道不好,想快步回房去取电话,结果没走出十步,就彻底败给分筋错骨般的剧痛,倒地不起。

他一个新搬来的,又住在一个跟别人家不挨着、孤零零的小院里,眼看要到晚饭时间,吃了晚饭,太阳落山,初春的天气,晚上气温骤降,本就没什么人出门,更不会有人来看他。安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如果好不了,什么时候能有人发现他?

天色渐渐擦黑,安夏也逐渐开始习惯了这种剧痛。

所谓的“习惯”,不过是意识终于能从疼痛的折磨中脱离出来。身体还是没办法习惯,不听他使唤,时不时地痉挛。

安夏很聪明,他猜到了,是怨念反噬。

如果不是现在这一出,他自己也快忘了,自己如今能活动自如,都是托了那些真情实感粉的福。他在性别这种可大可小的事儿上欺瞒了他们,如今遭到报应,也是活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气温骤降几度。

春雨贵如油。想来村民们都是开心的。只有安夏在心里苦笑,看来自己不被疼死,也要被冻死了。

他忍着疼回想自己这一生。

身不由己的一生。

几乎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除了遇见萧白。

最开心的时候,大概就是做主播的那段时光。萧白搞了那个【骑士团团长】的号,以为他不知道,每天定时定点来他房间打卡,帮他怒喷那些猥琐混蛋。安夏看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还有一次,就是自己设的那个小小的局。对方确实违约了,跟设计的不一样。渗了氯妨的手帕捂上自己口鼻的时候,安夏想他一定要弄死这个人。还好萧白来得很及时,还“冲冠一怒为红颜”。安夏看着那人被萧白揍成猪头,突然就不气了。

他以为萧白喜欢他。

到头来,萧白对他好,是因为某个人,对他不好,也是因为某个人。

那他算什么呢?

意识又开始断片了。安夏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可能再断片一次,就再也连不上,醒不过来了。

那就这样吧。家仇报了,没有人爱他,全是恨他的,死了挺好,一了百了。

可为什么这么难受呢?

不甘心……

好想再见他一面。

萧白。圣僧哥哥。

此念刚生,一身白色僧衣,手执透明胶伞的萧白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萧白把伞扔了,二话不说捞起趴在地上、半张脸都浸在泥水里的安夏,把人背在背上,半背半拖地把人弄进屋,扒光,用毛巾擦干净了塞进被窝。

身上疼。被碰一下都疼得要死要活。可是安夏觉得好幸福。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萧白怀疑自己魔障了。

他从2333那听到消息,收拾收拾,带上做灯的东西就出发了。直到坐上车,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跑去救安夏?让他死好了,早死早超生,去了神面前想起这两世自己的无情无义,许是下辈子就不会来缠着自己了。

可是2333告诉萧白,安夏不会立即死。怨念反噬虽然凶猛,但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啃噬掉安夏的命魂。他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受尽折磨,然后才会悲惨死去。

萧白努力忍下骂街的冲动,问2333另外一个问题:“我给他做灯,能治好他吗?”

他目前只有这一个技能,别的不会。听到事情后,第一反应就是做灯给安夏续命,却忘了确认这种情况,做灯有没有用。

“能缓解,但是不能根治。”2333高深道。

萧白压着怒气追问:“求详解。”

2333说,这个症状是命魂被怨念啃噬到某个界限值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反应。别说现在萧白刚做完两盏灯不久,再给安夏做灯,简直就和之前给安夏做灯时的情况一样,只能救他半条命,就算把他命魂续完整了,只要这些怨念还在,就还会持续损害安夏的命魂。

简而言之,现在的安夏,是个无底洞。想根治,只能期待这种大规模的诅咒消失。

安琪的粉丝对安琪是真情实感地爱。安琪“死”了这么多年,安夏还能活动自如,全是托那些对安琪念念不忘的粉丝的福。

可是当时有多爱,现在知道真相后,就有多恨。

长久的爱很难,但是长久的恨很容易。

“你要救他,怕是要做好救一辈子的觉悟。”2333说,“哦,友情提醒,你刚从之前做灯的副作用里缓过来,现在又做,小心一命呜呼。”

萧白本来还有点纠结,等到了地方,看见安夏的一瞬间,就什么都不纠结了。

他要救他。

他没办法看见他这么可怜的样子。

“别害怕。再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我可以救你,我会救你,很快。”萧白用被子把安夏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声音里有哽咽。

安夏说不出来话,拼尽力气地挣扎。

萧白快哭了。那种垂死的状态让他看了很难受:“别动、别动!好好躺着,等我救你,嗯?”

后来萧白明白了,给安夏稍微转了个方向:“我不走!我不走!我让你能一直看见我,好了吧?”

安夏老实了。

萧白扒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把自己擦干,翻出一套安夏的衣服穿了,坐在桌边开始做灯。

安夏以为自己在做梦,不敢把眼睛从萧白身上移开,甚至不敢眨下眼。他怕自己眨下眼的功夫,眼前的人就消失了。

所以他看见了,看见萧白拿着针尖反复戳刺自己的指尖,用自己的血去浸透那根编入了自己头发的灯芯,然后点燃,罩上灯罩。

制成后的灯,和般若寺长明殿里那几千几百盏的长明灯,一模一样。

原来,那里边烧着的,都是萧白的血……

萧白很专注,没看见躺在炕上的安夏泪流满面。

灯还没做完的时候,萧白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作死了。可能,又要完不成任务,救不了白月光了……

他问自己,你后悔吗?他听见自己说,不后悔。

已经开始浑身发冷的萧白来到炕边,看见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安夏,笑得有些无奈,捏着袖脚俯身给他擦擦眼泪:“很疼啊?马上就不疼了。很快,很……快……”

萧白跪了下去,从安夏的视野里消失了。声音也没有了。

安夏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现在自顾不暇。

他从没觉得半个小时可以这么长,长得像是过了几辈子。安夏没有为自己突然轻松起来的身体感到欣喜,他满心都在担忧萧白。恢复对身体操控的第一时间,他就爬起来跳下地,将倒在地上的萧白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被褥上。

“萧白?萧白!”

萧白的手脚冰凉,身上也冰凉,没有一处有温度的地方。不管怎么叫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安夏试了呼吸,又试了脉搏,傻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夏爬上炕,动作轻柔地把萧白带过来,圈在怀里,盖上被子,送了他一个晚安吻,关了灯。

他就这样抱着萧白的“尸体”,躺了一天两夜。

差点随萧白而去的安夏,又恢复了求生意志。他知道萧白还没死。因为没有出现尸僵。

安夏告诉自己,萧白只是“睡着”了,他得好好照顾他,等他醒来。

可是心底还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萧白不是一般人,也许死后,和一般人不一样。也许他死了,就是现在这般模样,尸身不腐。

安夏每天给萧白擦身体,把自己和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他知道萧白是个爱干净的人。

某天做大扫除的时候,安夏晕倒了。再醒来,天都黑了。安夏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几天没吃饭了,水也没怎么喝。他告诉自己要好好的,不能这样。他还得照顾萧白。

他反复告诉自己,萧白没死,他只是睡着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他是萧白好不容易救活的,他不能死。

可是十几天了,萧白躺在那,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安夏觉得自己承受不住了。每天抱着萧白絮絮叨叨地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睡了,然后在某个时间突然惊醒,看看被他紧紧箍在怀里的萧白,开始新一轮的疯魔。

萧白都知道。

除了最初的三天,他难受得完全失去了意识,后来意识就慢慢恢复回来了。

他疼,难受,可是身体动不了。和安夏那时候一样,被稍微碰一下都像被碾路机压过,更别说被安夏紧紧抱着。

可是,别说现在萧白没办法动、没办法说话。就算能说话,他想,他也不会拒绝安夏。

虽然生理上疼得要死,可是心理上,很……幸福。

没有人能拒绝被另一个人深深眷恋着的感觉。

那是一种,就算我一脚踏进了三途川,也坚信你能把我拉回阳世间的羁绊。

第十七天的时候,萧白终于缓过来了。

萧白“诈尸”的时候,安夏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紧紧抱着萧白疯狂亲吻。

仍旧是个废人的萧白只能无力承受。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亲死的人。

安夏收敛起来的时候,萧白又“死”了——身体太虚,不胜承欢,晕了。

萧白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反正第一次睁眼的时候看见个颓废10版的安夏,再睁眼看见的20版,简直就是个认不出来的鬼。

这次安夏学乖了,不敢再乱动萧白,凑在他脸边声音极轻极轻地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像是怕自己声音大一点都会把眼前的人吹走。

萧白说,水。

没什么照顾人经验的安夏第一次喂水,差点没呛死萧白。

好在聪明的人总能自学成才。

在安夏伺候祖宗一样的伺候下,萧白一天天好了起来。

某天,萧白问2333,那个以精养血,是不是真的。

2333说,当然是。

它没再揶揄萧白。它知道,它多说一句,萧白都会缩回去。

可到底,萧白就只是问问而已。完全没有付诸行动的意思。而安夏生怕萧白难受、疼,偶尔忍不住偷吻一下都轻轻的,根本不可能像常安一样来硬的。

两人有点相敬如宾的意思。

萧白教安夏种地。安夏觉得很惊奇。萧白说他小时候跟随父亲被流放,什么事儿都干过。

安夏更奇怪了,流放?他想让萧白多给自己讲讲他的事情,萧白又不讲了。

在安夏这里,萧白是说一不二的。萧白说不讲,他就不问。

两人“男耕女织”,小日子过得还算和谐。

嗯,这么说也不对,没有“女织”,因为所有的活都是安夏干的。他把萧白当个瓷娃娃一样供养着,有事萧白就动动嘴皮子。

某天安夏在菜园子里拔草,萧白戴着自己编的草帽,突然问他:“你就这么跑到这来人间蒸发,傅家孙女怎么办?”

“你说傅钟灵?关她什么事?”

萧白撇撇嘴:“不是说,人家要选你当金龟婿么?”

安夏好笑:“网上那些传闻都是捕风捉影。傅家怎么可能把孙女嫁给我?傅家虽然势大,但也需要助力。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傅老不可能把孙女给我。”

萧白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怎么?你还挺失望?”

安夏笑得更开心了。他放下手里的活,颠颠跑过来蹲萧白面前仰头看他。安夏被大狗看得不自在,撇过脸去。

“你吃醋啊?”安夏笑得眼睛都弯了。

萧白抬脚踹他心口,力道不重:“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我是在吃醋?”

安夏不开心。可他知道自己必须退在某条线以外。那是他能留在萧白身边最近的距离。

再逼近,萧白要跑的。

安夏眼疾手快地抓住萧白脚腕放回去,捞着他坐稳,“好好好,我瞎说。”

萧白甩开他,进屋去了。安夏摇头,回园子里继续拔草。

是时已经进入六月,天气很热了。加上农家生火做饭,炕头是热的。萧白目前怕冷,对热炕头喜欢得很,可对安夏来说,挺难熬的。屋子里有两个炕,南北各一个。萧白说你跟我睡南炕不热的慌嘛,去北炕睡,那边不生火,是凉的。安夏不干,死乞白赖地非要跟萧白一起睡南炕头。

萧白最开始还挺警觉的,生怕安夏“趁他病要他命”,干出点什么像常安似的变态事儿。可是安夏没有。顶多就是睡半夜偷偷凑过来抱一抱萧白,萧白冷着声说一句“放开”,他就乖乖放开退一边儿去了。

还有就是惯例的早安吻。趁萧白还没醒的时候亲一下。萧白被亲醒了几次,义正言辞地警告安夏下次不许这么干。安夏嘴上答应得可好了,第二天照旧。

萧白很不开心。

他发现自己对安夏越来越不设防了,今天还吃了个醋……

算吃醋吗?

不、不算。

萧白摇头,他决定回般若寺。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跟安夏一直在这住了这么久?

安夏不让他回去,脸色很难看地抓着他问:“长明殿里有多少灯烧的是你的血?你回去干什么?继续放血做灯?我第一次好起来之后去看你,你也病得要死不活,是不是你每次做完灯都会这样?我不会放你回去的!”

萧白在征得2333的同意后,如实对安夏说了——他要救人积攒功德,完成任务,救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安夏面如死灰,抓着萧白的手卸了力气。

萧白没多看他一眼,转身去收拾东西。

多看一眼的话,心里难受。

萧白也没拿什么东西过来,几分钟就收拾完了。他拉上背包拉链,正要拎起来走人的时候,安夏突然从背后扑上来紧紧抱住他,哽咽道:“我不让你走……不让你走……”

像个要被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

萧白心里难受,嘴上却冷声说:“放手。”

他知道自己再跟安夏一起待下去,就坏菜了。

人心是很脆弱的东西。没他想的那么坚不可摧。

爱一个人很累,可是享受被爱,很容易,也很幸福。

爱一个人孤掌难鸣,可是面对一个爱自己的人,只要稍微给点回应,一切就会变得美好起来。

系统老大、那位神,真是太坏了。太坏了。

安夏说,你可以回去,但是必须带着我,让我看着你,不然免谈。

萧白病恹恹的,没办法把这件事儿诉诸武力解决。就算他现在身体健康,安夏也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身娇体柔的小公主。相对而言,如今身娇体柔的,是萧白。

萧白磨破了嘴皮,安夏油盐不进。他看着安夏那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和满脸的委屈,放下手里装好的包,叹了口气,说他不回去了。

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回去了也做不了灯,就是待着。他说不带安夏,安夏肯定还是会跟去。在清修之地为了儿女私情闹开了不好。

安夏高兴又半信半疑,每天看门狗一样跟着萧白,生怕被“主人”抛弃。萧白指着每天睡了吃、吃了睡的自己问他:“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有能耐偷偷跑了?”

安夏摇头。

萧白轻轻踹他一脚:“干你自己的事儿去。”

安夏抓住他脚腕,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欢天喜地地跑了。萧白愣了半天,嫌弃地嘟囔:“傻子。”

简直跟后来的常安一样。

萧白身体不好,所以对不适更敏感。察觉到异常后他问2333这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2333说,现在正是网民对安夏的讨伐热情高涨的时候,诅咒和怨念之类的负面情绪太过凶猛,反噬速度太快。萧白做灯帮安夏修复好的命魂又被怨念啃噬,很快就要突破临界点。新一轮的病痛折磨,就要来了。

萧白听得一身冷汗。

“我可不可以提前把灯做了,预防一下?”他问。

2333说:“当然可以,就是你代安夏受过嘛。哦,友情提示,你还有三盏灯的寿命。”

萧白一惊,问什么意思。

2333说:“就是说,再做三盏灯,你就会油尽灯枯。以精养血,考虑一下,嗯?”

萧白没吭声。

他知道安夏肯定不会再让他给自己做灯,所以萧白偷偷捡了安夏的头发,趁安夏不注意的时候编了灯芯。可是灯点燃的时候,是藏不住的。

安夏要气死了,抓着萧白问他身体还没养好为什么又要作死。话说着,就要去把灯弄灭。

这事儿萧白没遇到过,不知道灯灭了会不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下意识地去护灯。两人争执没两下,萧白就站不住了,连带着把灯一起带倒了。他让安夏把灯扶起来,安夏一脚把燃着的灯芯踩了,把萧白抱起来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这次萧白没人事不省,大概过了十分钟,就好了。

安夏见人好了,慌乱消失,怒气就上来了,跟萧白坐在那大眼瞪小眼。

他问萧白:“你总说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惜伤害自己也要做灯救我?好,你说你是为了积攒功德,我现在没权没势不能造福百姓,身上哪来的功德?”

萧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安夏更生气了,“承认你喜欢我、心里有我,就这么难吗?”

萧白垂着眼不说话,安夏凑过去亲他。萧白推他,让他别碰自己,难受。

安夏早就忍无可忍,抱着萧白低声诱惑道:“做些亲密的事,会很舒服,能止疼,要不要试试?”

萧白推他,叫他滚蛋。可是因为刚缓过来,浑身发软,推拒就带了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精虫上脑的安夏误会了,有点来劲儿,直接把萧白按倒了、扒衣服。

萧白怒了,瞪着安夏破口大骂:“常安!你真他妈狗改不了吃屎!”

安夏一愣:“……常安?”

萧白也一愣,反应过来后,撇过脸去,没吭声。

安夏保持着将他双手压在头两边,骑在他身上的姿势,居高临下地盯了他一会儿:“常安是谁?”

萧白不说话。他不想告诉安夏,常安是上辈子的你。这句话说了,就要说很多。

他不想提,不想让安夏知道。

却说不上为什么,莫名其妙就流眼泪了。

安夏有种心痛到窒息的感觉。他问萧白:“你说你放在心尖的那个人,是叫常安?”

萧白扭回头瞪他:“放屁!我没有!我才不喜欢他!一点都没有!”

安夏:“……”

萧白撇开脸去:“……我好累。你放开我,让我休息一下。”

安夏出去了。萧白心烦意乱地躺了一会儿,睡着了——这次做灯虽然没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害,还是让他有些浑浑噩噩。

一觉睡到晚饭点儿,萧白睁开眼,屋里就他自己,有些冷清。他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出去找安夏。

一出门,发现安夏倚在墙垛里抽烟,抽得烟雾缭绕,脚边扔了一堆烟蒂。眉头皱得很死。

村子里没什么好烟,呛得狠。萧白不知道安夏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怎么能抽下去这么多。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是很不是滋味。

安夏看见萧白,把嘴里的半支烟扔地上踩灭,抬手挥了挥烟雾,瞧见太阳已经偏西,知道到了饭点儿,走过来柔声说:“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萧白抬头看着他,表情柔和,一如往前。仿佛他之前看到的烟雾之后紧皱的眉头,只是错觉。

就好像,几个小时前,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白说好。

安夏捡柴火,生火。灶坑的火映在他脸上,红彤彤的。火烧起来了,安夏从灶坑边起身,往大锅里放了水,把锅刷干净,把水淘出来,等水渍烧干,倒油,倒入不知什么时候切好的食材,翻炒。

萧白倚在门边看着他。

时已入夏,天气炎热,安夏没穿上衣,只穿了浅灰色的粗布大短裤。原本柔弱无骨的手因为干农活爬了许多茧。皮肤晒黑了,也晒糙了。萧白想起初见时的小公主,后来的小王子,如今却已变成一个乡下糙汉子。而萧白自己还细皮嫩肉的。

安夏到底是有些心不在焉,锅里刚倒进去的蔬菜遇了油,还在噼里啪啦地炸响,他就弯腰去拿锅边的调料,结果被油迸了。没有衣服挡着,直接迸到了皮肤上。他“嘶”地一声闪开。

萧白急忙冲过去拉过他看:“迸哪了?”

安夏指指左胸口上方。萧白看了两眼,皮肤黑了,烫红了也看不出来。大夏天的在锅边做饭,身上还挂了汗,分不出哪里是汗珠,哪里是迸到的油。他指了指:“这里?”

安夏又“嘶”了一声:“你正好戳到了。”

萧白急忙缩手,在那周围揉揉,仰头看他:“很疼?”

结果撞进一双漆黑双眸。

安夏一手揽在萧白腰上,将他拉近自己:“如果圣僧哥哥给舔舔,就不疼了。”

萧白愣了一下,神色变了又变。

安夏深深看他一眼,放开他,转身拿起炒勺继续炒菜:“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你别在这站着了,还是下风口,吹一身油烟,也不嫌呛。回屋呆着去。”

萧白什么也没说,回屋去了。安夏动作一顿,直起身来,叉着腰深呼吸了好几口,最终只能认命地叹口气,继续炒菜。

两菜一汤端上桌,两个人都吃得很沉默。

饭桌上的沉默,总是叫人极其不舒服。

安夏受不了了,放下碗筷刚想跟萧白说什么,萧白说,“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安夏只能闷声吃饭。

吃几口,就彻底吃不下去了。

萧白抬眼看他:“吃完了?”

安夏鼓了鼓气,还是不忍心对萧白发脾气,遂又泄了气,闷声道:“天热,吃不下去。”

萧白:“那你去冲个凉吧。”

安夏:“晚上睡觉之前再说吧。”

萧白:“叫你去你就去。”

安夏看看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快走到门边时突然刹住脚步,十分戒备地盯萧白:“你不是又想把我支开,偷偷做灯吧?”

萧白也吃完了,放下碗筷,抬头看安夏:“我不想一会儿舔一嘴盐。”

安夏在门边愣了足足三分钟,然后用一分钟压水井压出一铁桶冰凉的井水,兜头把自己浇了,回来的路上扯了毛巾擦了两把,回到萧白身边的时候整个人还落汤鸡似的。他不顾萧白的推拒,直接把人扑倒了。

亲吻从生涩的试探,到狂热的缠绵。

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有了貌合神离的味道。

感觉不到萧白回应的安夏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他。萧白不敢看他,偏过头去。

安夏知道,萧白在想别人。也许他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个人。

有很多想法和说辞闪过安夏的脑海,最后,他决定视而不见。

他抽出在萧白身下动作的手指,帮萧白调整了一下姿势,温柔地问:“那我进去了?”

萧白没回答,闭上了眼睛。

安夏的挺进,温柔而坚决。他一手抱紧萧白的腿,俯身,另一手将他整个人都圈进怀里,不容他有半点逃避。

等完全将自己埋入萧白的身体时,安夏将萧白的两腿缠上自己腰身,自己则紧紧贴住他,追求最大面积的皮肤接触。

他抬头轻轻抚着萧白眉间挤出的川字,柔声问:“很疼?”

萧白似乎想说什么,却咬住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