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栘一点也不想去见章平,谁会喜欢一个疯小子呢?

再说,他又不是没朋友。

桓睢可靠,景卬聪明,王离爽直,蒙毅虽有时过分严肃,但起码他是个正常人。

秦栘耐着性子再次走进那座废宅,一是为了茅焦,一是为了章邯。

茅焦是真倒霉,流落异乡,还摊上这种糟心的事情。

至于章邯,他总希望能够做点什么,但未来似乎还很遥远,他甚至不知道,对章邯来说,那只蝴蝶翅膀究竟应该在何处。

他借了夏府小药童的衣裳,便匆匆赶了来。

少年脸上的伤只好了个大概,还留着深深浅浅的印子,茅焦被那恶仆按在树底下,虽没遭什么罪,但神色惨然,万般无奈。

章平得意地指着被他二度绑来的人,“我叫他坐着,这样,便不会脑溢血了吧。”

茅焦是不会脑溢血,但秦栘气得想吐血,“上次旅店的事,业已致歉,因何还要纠缠不休?”

少年朝他大步走来,蛮横中带着惯有的执着天真,“你同他不是十分缺钱么,能为了三个大钱合伙来骗我,现在有钱却不赚了?”

秦栘内伤至极,总算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硬着头皮,“前几天是有点缺钱,不过最近发财了。”

少年扯了下他身上不合体的衣裳,满脸不信,“发财了还穿得如此破烂?”

“发财发得太突然,钱没来得及花呢。”

边上的恶仆噗嗤一声先笑了,他不信。

章平也不信,“那你把钱拿出来我看看。”

“能拿出来的都是小钱,我的钱你搬都搬不完。”

秦太子觉得,肯不肯让他用另说,但便宜爹私库里的钱应该是搬不完的吧。

少年哈哈大笑,又上手扯他的脸,“你这娃子,脸皮真厚比城墙也!”

秦栘挥开他的手,“不要闹了,我已报官了,你大兄马上又要来打你啦。”

少年低头想了想,“好吧,我让你们走,但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秦栘也低头想了想,并不打算与疯小子有更多交往,随口编了一个,“扶栘。”

“我叫章平。”

秦栘没搭腔,他当然知道,秦末将领章平,名将章邯之弟,初随兄长征讨四方,后随章邯投奔项羽,成为“雍国”大将,楚汉之争中屡败于汉军,为汉军所虏。

章平见他不说话,皱着眉头问,“你记住了吗?”

秦栘倒希望自己没记住,狗崽子附楚降汉黑料一堆,还如此嚣张。

不等他应声,门外又见一仆人慌慌张张跑来,“仲郎!家主来了!”

秦栘吃了一惊,章午来了?

他心下不定,少府常在宫中行走,他在这里肯定会被认出来,要是给便宜爹知道,秦国太子伙同一个齐人,因在秦都行骗,被苦主纠缠不休……

这么一想,他忙朝茅焦走去,只盼能赶紧离开,谁知却给章平拉住胳膊扯了个趔趄。

少年冷着脸,“我让你走了吗?”

秦太子着急上火,“你刚刚还让了呢!”

对方幽幽一笑,“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秦栘头顶警铃大作,“你这人,怎言而无信!”

“你骗我在先,还怪我无信?”

秦栘苦着脸,已经悲催地在想,是现在就让大秦锐士把他救走,还是稍安勿躁想个说辞应付章午。

章平从恶仆手里接过钱袋,数了二十个大钱,“你虽骗我,但我说话一向是算数的,你去兴和里周家作坊,给我买一块甜糕回来,我就让他和你一起走。”

“那说定了。”

秦栘顾不得多想,跑趟路而已,总比留在这里碰见熟人,被拆穿马甲,当场社死强。

他出了废宅,路上问了三个人,跟今天值班的大秦锐士聊了一个时辰的天,走了十好几里路才找到章平所说的兴和里。

周家作坊生意果然很好,买糕的小孩子排了长长一队,蒸糕上面扑满果脯和饴糖,应是又好看又好吃的。

秦栘问同来的大秦锐士,“你吃吗?”路上闲聊已问了姓名,知晓他叫管硕。

汉子涨红了脸,连连摇头,“少君,属下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