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我等你回来。”
项燕望向应声入内的长子,他知晓长子不久前刚自秦地归来,他前些日子一直在军营,还未来得及询问。
“父亲。”
“两位公子可还安好吗?”
项渠直言,“昌平君位居秦相,昌文君也执掌御史大权,如日中天。”
将军喜忧参半,“他二人自小在秦国长大,怕是已忘却故国了。”
“我看不曾,公子在府中衣楚服,听楚歌,我送去的楚地特产,公子也十分喜爱,还向我问起许多楚地的风物,显是思念先王,怀恋故国的。”
项燕闻说更加不安,当年为楚国后世计,春申君向先王进献姬妾无数,虽只有当今太后李嫣得宠,但也足以说明,春申君已不打算再将两位公子迎回楚国了。
也无怪春申,黄歇为楚国令尹,虑事长远。两位公子自小在秦国长大,又有秦人血脉,即便归国,如何能全心全意为楚国着想?
可一边不欲二人归国,一边又给二人留着念想,项燕既佩服老友深谋远虑,又怕眼前这一摊子将来无法收场。
项渠已在秦楚之间奔波数载,父亲在做什么,他隐隐也猜到一些,“阿翁当真要扶公子启做楚王?”
项燕微微一愣,沉下脸,“你不要瞎猜。”
“非是孩儿愿意瞎猜,公子启已不止一次问过孩儿,父亲预备何时行动。”
项燕脸色一变,“他果真这么问?”
项渠不安地点了点头,却又听父亲追问,“那你是如何答复的?”
“依照阿翁的交代,不是先王失信,也非春申妄言,是李园专擅国政,一手遮天,朝臣敢怒而不敢言。”
“他信了么?”
“时而是信的……时而又像是不信。”
项燕望着孩儿迷惑的双眼,长叹一声,“我知晓你有很多疑问,我亦是受人所托,两位公子生母乃秦国公主,又有华阳太后从旁照拂,春申君料定二子来日必定平步青云,会在秦国朝堂占据一席之地,私底下从未断了与两位公子的往来,甚至还许诺昌平君楚王之位。”
“春申君……许诺楚王之位?”
“不错,春申临终前,着人将这件事托付于我,为楚国计,我也只好接下这副担子。”
“可这岂是长久之计啊!”
“是啊,转眼春申过世已三年了,无论如何,秦国的相邦能心向楚国,咱们至少能争取到时间修养生息,奋发图强,好在昌平君知晓现在的楚国是李园兄妹的天下,当务之急是要先化解这一场兵事。”
项渠硬着头皮,“请父亲吩咐。”
“你再走一趟咸阳,带些礼物去探探秦相的意思,若能化解,那是再好不过,如若不能,咱们也好早做准备。”
项渠其实不大想去,妻子有孕,正是需要他在身边照顾的时候,可国之大事推拖不得,所幸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多少时日,“是,儿即刻出发。”
少府监位于秦宫东北角,宫人都往各宫轮值去了,秦栘方才路过的几间寝室,只住着几个老迈的侍人,走到最里头的那间才看见申生,少年在临时搭起的一张小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
秦栘敲了敲门板,没能将里头沉睡的少年唤醒,索性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魏乙提着灯,“少君当心些。”
秦栘走到小床前,低低唤床上的人,少年手脚抱在一起,浑身不停挣动,双眼闭得死紧,眼角一直在流泪,他听得清楚,口中偶有呓语,叫得是母亲。
这孩子,想妈妈了。
他伸出手,拿手背探了少年的额头,比上回见的时候瘦了些,头上出了很多虚汗,好在并不发热,床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个窝窝没吃。
“让老奴叫醒他。”
秦栘拦住老侍丞,给想妈妈的小傻子盖好被子,提过老人家手里的宫灯,与人轻手轻脚一道走出寝室,小心带上了房门。
他只是来看一看,寝室里床有一点小,但被褥是新的,晚上睡着并不冷,少年的鞋子合脚,身上的破袍子也换了,看一看,确认他当时对那位母亲说得不是谎话,便安心了。
出了少府监,他挽着手边的老人,“魏乙,求你件事儿。”
老侍丞呵呵一笑,“少君,我可没本事许宫人出宫。”
“不是这个,这个我自己想办法,过些日子看阿翁哪天心情好,我再请命去雍城看看祖母,到时候把这小子也带上,还绕道榆县,总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
“嚯,一个小鬼,少君如此上心。”
“我对魏乙更上心。”
“嘿哟,老奴可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魏乙亲我爱我,替我更衣擦背,对我嘘寒问暖,为我保守秘密,叫我如何不爱他。”
“少君就会哄人。”
“那便叫我哄得魏乙高高兴兴,叫他长命百岁,身体健康,将来接着辅佐第五代秦王,第六代秦王。”
“好啦,老奴眼泪都快给少君哄出来了,少君快些吩咐吧,需要老奴做什么?”
秦栘沉默一瞬,“我想知道长阳君府上,随箳夫人进宫的家臣一共有多少个,且这些人在二月十八到二十五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事无巨细,魏乙可能帮我查明?”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新增历史人物:熊悍、李园、项燕、项渠、项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