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傍晚时分,少年陆续离宫,母亲在家,桓睢先行一步,两人同路,蒙毅也一并告辞。

秦栘将打听齐人茅焦的事,拜托给了王离。

景卬耳朵尖,人都走出老远,又好奇地调转回来,“咦,找一个齐人做什么?”

王离不耐烦地挥手将他推出去,“去去去,少来偷听。”

“扶苏,你同他说甚么悄悄话,我不能听吗?”

“不是什么悄悄话,我托王离帮我在城里找一个人。”

“就是方才所说的齐人茅焦?”

王离抱着胳膊哼一声,“你是狗吗,耳朵这么尖。”

“嘿,少君都没说我不能听!”

王离不理他,扭脸接着问道,“为何要寻一个齐人?”

秦栘直说,“此人是个厉害的说客,定能说服君父接太后回宫。”

王离也没多问,拍拍胸脯一口就应承了,“成,包在我身上,铁定给你找着!”

景卬挤开他,“扶苏,我也给你找,城里我最熟了!”

王离笑这小鬼会卖好,“有你什么事儿啊?”

“呵,说得好像你一定能找着似的。”

二人去后,秦栘静下来,独自坐在书案前,脑子里还在想辛梧,总觉得对这个人有印象,却又一时记不起究竟是在哪里看过。

还有此次国中热议的联魏伐楚,按照历史记载,亡灭楚国基本上已经是战国末期的事情,这中间两国纵有战事,应当也不过是些攻城夺地的小打小闹而已,这次恐怕也不例外。

“少君,夏医官府上的仆人求见。”

正出神间,忽闻当职的侍人入内通传,秦栘诧异地抬起头,“快叫他进来。”白日碰面时,神医还在生他的气,石桥上对面相逢,还不忘送他一记眼刀子,不知此时气消了没有。

小童急急奔入殿中,跑得满头大汗,“少君!少君,不好了!”

是夏家的药童灵芝,时常跟随医官在宫中行走,秦栘倒是认得,“慢些说,可是无且先生出了什么事?”

小童连连摇手,满脸惶急,“不不,不是我家先生,是庖庄!庖庄要杀了亲生的儿子,先生拦他不住,特叫小的来寻少君!”

秦栘大吃一惊,“要杀亲生儿子……庄喜?”

“正是!”

日前,秦栘将庄喜在芷阳宫改良面食的事情禀报秦王后,便宜爹也没有吝惜赏赐,当场便开了金口,赐小庖夫一级爵位。

路上灵芝火急火燎对他说了事情的经过,原是医官馋嘴,又不好去后宫向小公主借厨娘,于是便想起了庖庄家里的小子,谁知去到庄宅,正见庖庄将亲生儿子五花大绑,提着刀要砍要杀,先生留下阻拦,这边忙遣了药童来报。

秦栘同随行侍人赶到,进门也吓了一跳,女主人跪在丈夫脚下泣不成声,少年被捆得结结实实,歪倒在一旁,夏无且拦在少年身前寸步不让,庖庄手拿一把剔骨刀,两眼赤红,恨得咬牙切齿。

“少君!”夏无且见他进门,急急呼唤,厨子常年操刀,一身蛮劲,曳都曳不住,再不来,小娃子可真叫亲爹给砍了。

庖庄亦是脸色一变,匆忙收敛怒容,拉起妻子恭恭敬敬上前迎接,“拜见少君。”

唯有地上的少年望见他,愣了一愣,立刻神情慌乱地扭开了脸,面上羞愧,懊悔,委屈掺在一起,两眼一合,潸然泪落。

依照秦律,父母打杀儿女,官府是无权过问的,若庖庄铁了心当真要杀,恐怕秦王来了也拦他不住,秦栘看了眼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少年,又将目光放回父亲身上,“何故如此?”

“少君呐,此子……此子……唉!”父亲恨之极矣,一句话没说完,已摇着头叹了三叹。

“庖庄毋须心急,或可慢慢道来。”

“哎……哎!”

父亲据实陈说,秦栘这才知晓其中缘由,原来庄喜并不是宫中的庖夫,只因那日家中有事,临时入宫来寻阿翁,恰逢他派遣侍人前来问征,便冒充庖夫应召去了芷阳宫,还擅制饮食向君王进膳。

秦栘听罢,默然良久,他问地上的少年,“汝翁所言,都是事实吗?”

少年艰难地从地上挪起来,羞愧不已地跪着了身子,“少君,庄喜欺瞒少君,犯下大过,应当就死!”

夏无且见秦太子不说话,着急地在旁想插嘴,下一刻却听见他辛辛苦苦搬来的救兵冷漠至极,开口决断,“既然如此,庖庄,你便杀了他吧。”

年轻的医官脸色变了脸,“哎……我说!”

庄夫人以头抢地,双眼泪流。

庖庄松了一口气,生怕太子也来替这小畜生求情,他为人父岂无半点怜子之心,实在是兔崽子胆大包天,任性妄为,他心中虽有不忍,但秦人说一不二,况此子当真该杀!

秦栘见对方提刀上前,眼中含着泪水,脚下没半分迟疑,他轻叹一声,接着将方才没说完的话说全了,“之后,我当带着此子的人头回宫面见君上,请君父赐我一死。”

庖庄听罢大惊失色,“少君这是何意?”

“召他入芷阳宫掌膳,是我之命,他烹制的膳食,也是经我之手进呈国君,扶苏身为秦国太子,用人不查,其罪一也,篡乱秦宫规制,不遵少府章程,其罪二也,私自进呈饮食,罔顾君上安危,其罪三也,此三者,君父杀我,亦应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