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男人

“不劳侍丞,他应当马上就会来了。”

果然,不消片刻,秦栘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乘着夜色,远远朝这边走来。

待来人走近,他认出申生,吃了一惊。

少年看见他,也一下子顿住脚,吓了一跳。

侍丞见这无知侍人直着眼睛傻站在原地,当即开口呵斥,“见了少君,因何还不行礼!”

少年反应过来,慌忙拱手要拜。

“不必多礼了。”秦栘神情异常严肃,“这月你在哪宫值守?”

少年低着头,半晌不作声,侍丞恼恨地在旁催促,“哑巴了不成!”

申生只知道有两道锐利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他缓缓张开口,抬眼望见对方眼中的神情却又吓得哽住了,他想起昨日小公子说要将他凌迟车裂的事情,依旧心有余悸,“漓……漓……漓泉宫。”

“可我昨日见你,分明是在步寿宫。”

此事侍丞知晓,忙作解释,“少君,步寿宫昨日庭中清理杂草,宫中侍丞向我借了些人手。”

秦栘又看向面前的少年,“今晚来此,所为何事?”

“禀……禀报侍丞。”

“禀报什么?”

“宫中庑……庑……”

少年明显在怕,尽管口齿不清,秦栘却还是听见了一个“巫”字,在漓泉宫当值,这个时间过来,说话还吞吞吐吐。

“你跟我出来。”

秦栘将人带到附近的一个凉亭下,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偶人,“这个你可认得?”

申生点头,认得,一个木偶。

秦栘原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这小子想也不想就认了,他当着对方的面,“啪”得一下把木人的脑袋折断了。

少年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秦栘并不知他又把孩子吓着了,只当对方心虚使然,他上前无可奈何地扶正少年瘦弱的肩膀,“你看我的脑袋还在么?”

少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以为太子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恼恨,要像折断那个木头人一样,把他的脑袋也摘掉。

反正要毁尸灭迹,秦栘索性把木人的手脚全拗了,身体力行向他示范,要相信科学,“你看我胳膊腿有事吗?”

少年又想起昨日太子所说的车裂之刑,再瞧那木偶,四肢与脑袋都扯掉了,唯剩一个光秃秃的身子,莫不是太子仍想将他拖去施刑吗?这般一想,他心中大恐,怕得瑟缩在地,连连叩首,当场涕泪横流,只差大呼饶命。

秦栘也不愿如此,“回去吧,无论是谁安排你前来禀报,都告诉他,这种无意义的事以后不要再做了。”

申生拖着仍在发抖的两腿回到侍丞处,老侍丞是个厚道人,“如何惹怒少君,昨日罚你扫院子,今日又专程到我这里来找你。”

申生一脸茫然,只知摇头。

老侍丞见他模样,也不忍心再责骂,“这么晚了,来此何事?”

“宫中庑上第三根梁朽……朽了,需要修理。”

“知晓了,我尽快禀报少府,安排匠人前来更换。”

“谢……谢侍丞。”

倍阳宫中,哄睡了小公子的姒姬坐立不安,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眼见腹心的侍女归来,忙迎上前去,“可成了吗?”

宫女连连摇头,将方才在漓泉宫内看到听到的事情悉数道来。

姒夫人听了大惊,“他瞧见了那东西,还当作礼物拿走了?”

“夫人,怕是太子年纪小,不知其为何物。”

“果真不知吗?”

“当是不知,我亲耳听到少君对公子高说,比起金玉珠宝,这偶人更古朴别致,得他喜欢。”

“什么古朴别致,莫不是个傻子?”姒姬气馁,“好不容易想出一计,原本要杀杀妘姬的锐气,哼,仗着自己是齐国公主,整日显摆,有什么好威风的。”

“夫人,做不成王后,已够杀她威风了。”

“此次不成,以后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她做不成王后,故而怀恨在心诅咒太子,亏我连说辞都替她想好了呢,恰巧你又在她宫中轮值,办事方便,罢了,真气人。”

姒姬年轻,家世不显,也没有什么智慧,刚生了小公子嬴堰,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高明的计策,没想到叫个小傻子给搅了。

哼,秦王是个傻的,立的太子也是个傻的,一国之君眼神也不好,上回对着她喊祢夫人,对着祢夫人喊嵇夫人,嵇夫人还说,上回君上竟错将她认成了奚夫人,还有脸夸她们长得真像,呵,男人!

太子这眼神怕也随了秦王,不愧是亲生的,诅咒他都瞧不出,还当成玩物,父子傻一对儿,大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