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节听到父亲厉喝,这才猛然一惊。他回首不甘心的望了毕师南一眼,终于悻悻的退了出去。
见闲杂人等都已离开,皮逻阁沉默了一阵,涩声道:“你娘她现在可好?”
毕师南垂下了头,低声道:“娘……已经去世多年了。”
“这……”皮逻阁微觉讶然,但心里的难过却更甚,因为阿青是他这辈子第一个爱过的女人,也是唯一一个爱过的女人,虽然已经时隔多年,但他的心里却始终留着那一抹倩影,“她是怎么死的?”
毕师南苦涩的道:“娘患了病,却无钱医治,但她直到死都不肯将发钗卖掉来换钱治病。”说到此处,毕师南的眼角已见泪光。
皮逻阁喟然长叹道:“本王曾派人去寻找过你们,可惜一直未能找到,唉,这些年来苦了你们娘儿俩了。”
毕师南默然不语,他的眼中虽有忧伤,但更多的却是愤恨之色。
皮逻阁道:“是你娘让你到蒙舍诏来找我的吗?”
毕师南摇头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娘一直不许我来,她怕给大王添麻烦。但我却想来见一见我的生身父亲,哪怕只有一眼。”
皮逻阁沉吟了一会儿,眼含深意的看着毕师南:“你为何不主动将身世向我言明?”
毕师南道:“我害怕此事会有损大王的名誉,毕竟我只是一个私生子,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皮逻阁缓缓的点了点头,道:“难得你肯如此替本王着想,不过,兹事体大,此事你不可再向外人透露。”
毕师南垂下眼睑,道:“我明白。”
皮逻阁拍了拍毕师南的肩膀,柔声道:“你到底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亏待你的。”
毕师南闻言,默然点头。
房门打开,皮逻阁与毕师南走了出来。诚节急切的盯着二人的脸色,想从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因为方才发生的事已经让他隐隐的猜到了一丝端倪。
但是皮逻阁却没提他与毕师南的事,只是命令在场的众人对今晚发生之事守口如瓶,不可说与其他人知。皮逻阁看了缪雨铃一眼,叹息着道:“把她带下去吧。”
缪雨铃死死的盯着毕师南,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他与叶离相交只是为了利用他来为自己谋取权利。今天他将她出卖,那么将来呢?他又会对叶离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缪雨铃急的六神无主,可是却没有办法去提醒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叶离。
皮逻阁离开了,侍卫们也纷纷撤走了,诚节虽然心里不甘,但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机会。毕师南目送着这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心里却并没有停止盘算。
方才他虽然出卖了缪雨铃,但此事却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就算诚节从缪雨铃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将来叶离回来,也未必会相信他的话。所以剩下的就只有编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好将今晚的事圆过去,等叶离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可以向他交差。
天高云淡,春色盎然,此时南诏都城太和城的中心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熙熙攘攘的百姓。人群中间,乃是一块由木头搭建起来的法场,缪雨铃一袭白色囚服,跪在当中。
百姓们的吵闹声化作了点点杂音,渐渐的淡出了她的双耳。时至此刻,她的内心里既没有焦躁,也没有恐惧,唯一留下的,仅有一些遗憾。
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如此湛蓝的天空,如此明媚的阳光,如此美丽的山林,和战乱过后仍然坚强活着的人们,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缪雨铃抬头望天,他的眉眼,他的笑容仿佛出现在了云端,年少时的欢声笑语还在耳畔,只是此时此刻,她竟不能再见他最后一眼。小叶子,不知你此刻身在何方,若有一天,你发现小铃儿已经不在人世,你是否会感到伤心呢?
刽子手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打乱了缪雨铃的思绪,阳光的照耀下,一个铁塔似的人影慢慢的移动了过来。缪雨铃看着地上的影子一点一点的将手中的大刀举过头顶,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法场外,沈炎熙终于拨开了层层人群,见到了场中正要被执行死刑的姑娘。
这不是一直跟着叶离的那位缪姑娘吗?沈炎熙疑惑了,她为何会是行刺南诏国王的刺客?
然而就在这一念之间,法场上的刽子手已经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