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第201章

可正在这时,白柱也打马赶了过来:“茂行,得赶紧,雍亲王府的人赶过来找你!”

石咏一抬头,望着白柱。

白柱知他意思,当即笑道:“放心吧!你的母亲弟弟,今日有我在这儿,一定妥妥当当给你送回家去!”

石咏赶紧在马上一拱手,拜别母亲和弟弟,这才打马赶到车队前面,果然见有人打着灯笼在等自己,待到近前,石咏仔细看来人,竟也是见过一面的,就是上回二叔那件事出来的时候,在王府见自己一家子的幕僚,戴铎。

戴铎见到石咏,赶紧说:“石爷请速速随我来!”

石咏忙问:“何事?”

戴铎想了想,说了实情:“雍亲王正在十三爷府上等您。想请您过去,将整个事情说一遍。”

石咏知道雍亲王恐怕想要出头为十三阿哥做主,所以相关知情的人都要问一遍。

只是……他不知什么情啊!

戴铎急道:“石大爷,我们王爷说了,此事非同小可,事关生死……”

石咏万万没想到此事竟那样要紧,赶紧道:“事不宜迟,戴先生请!”两人一道策马,又沿来路回京。当他驰进西直门的时候,西直门兵丁的眼便又都直了一回。

石咏一路随戴铎疾驰,心内少不了也暗暗回想今日的情形。他知如英一定是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才妆扮成那样,混出清虚观的,可是个中情由,却不敢再问。

此刻听见戴铎说起,石咏才知竟是这样天大的干系,震惊之余,他也少不了为如英感到骄傲:虽说事关生死,也没见她哭,也没见她慌乱,这小丫头,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冷静且勇敢……只不过他没想到,如英今儿个其实也是运气好,遇上了他,否则事情的结果会如何,倒也两说。

一时石咏随戴铎奔至金鱼胡同,两人再次不等通传,直接往外书房奔去。

雍亲王与十三阿哥此刻都坐在书房内。石咏向两人行过礼之后,再抬头几乎吓了一跳:

距离他早先见十三阿哥,不过才过了小半个时辰。然而十三阿哥几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满脸俱是颓然与不信,似乎瞬间老了好几岁。他以手撑在炕桌上,双眼直勾勾地望着远处,石咏进来行礼,他也并不抬头,似乎完全不知房里的动静。

雍亲王却满眼冷冽,满身的戾气,一见就叫人知道这位动了真怒。

“石咏,不管旁人如何,你只管将你今天遇上的事情,一一说来,”雍亲王冷然道,“不许有半句隐瞒!”

石咏赶紧应是,他本来知道得不多,更别提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当下从离开玻璃厂开始,说到前往清虚观,遇见正红旗的旗丁,听说伶人离开觉得有些可疑,便跟上去发现是尚书府的小姐,十三阿哥的侄女,他便带人先去了树村驻防行营,然后又奔回西直门,将人送到金鱼胡同,从头到尾,一个字不拉,全说了。

在此过程中,雍亲王始终微微眯着眼,盯着石咏,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否有不尽不实之辞。

石咏说完了则是戴铎说,也亏这位,竟然将今日在清虚观内发生的诸事也调查得一清二楚,齐世如何搜证,双方如何冲突,两旗如何交锋等等,一一讲来。

石咏是万万没想到,清虚观里还发生了这许多事。那么早先戴铎说此事“事关生死”,看来一点儿都没错。

“老十三,你还在等什么?”

待到石咏与戴铎将经过全部说完,雍亲王转头望着十三阿哥,面上露出几许痛惜,似乎在责问弟弟,旁人已经这样咄咄地逼到头上来了,他难道还继续往后退吗?

“富达礼已经扭着齐世进宫对质去了,眼下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雍亲王说。

“老十三,你就真的这样甘心,旁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你头上,辱及你的妻室,将来也连累你的子女吗?”

此刻十三阿哥眼内透着他受伤至极,然而听了兄长的劝,他搁在炕几上的一只拳头,却渐渐攥起来。突然他手起拳落,“砰”的一声大响,那炕桌的桌面登时便四分五裂,瞬时塌了。

十三阿哥抬眼望着雍亲王:“四哥,弟弟今日……听你的!”

清虚观里,大局已定,秋雨却依旧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十三福晋这才想起:“老太太在这儿,太太们都在这儿,玉姐儿刚才还在,可是英姐儿去了哪里?”

她越想越不放心,毕竟上清虚观来打醮,是她的主意,早先险些倒霉的是她自己,倒也算了,可若是累及堂兄的女儿……她心里万万受不过去,当即开口问安佳氏:“英姐儿,英姐儿呢?”

安佳氏不答话,看着从静室内被慢慢扶出来的如玉。

早先的惊险,如玉虽为亲眼所见,可是她躲在旁边的静室里,终究还是听得清楚,知道姑母曾以她自己的性命相胁,也知道一向和善的老太太也被逼着举杖揍人……一切自然都是为了她和如英无疑从音管中听到的那个秘密。

如玉听见十三福晋的问话,尚不敢答,竟也抬头看了一眼安佳氏,两人视线一触,各自避开。可是十三福晋却急了,问:“玉姐儿,你向来与英姐儿焦不离孟的,今日怎么分开了?”

如玉讪讪地道:“之前与妹妹拌了两句嘴,妹妹还在观里后院生气……”

十三福晋登时一跺脚,说:“胡闹!”

她想这清虚观又不比家中,今日又是乱哄哄的正红旗旗丁闯了不少进来。若是英姐儿落了单,万一遇上什么事儿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您在这儿歇着,白柱媳妇已经去安排车马,咱们就要回城了!”十三福晋安慰自家老太太两句,“女儿先去寻英姐儿去!”

老太太喜塔腊氏还在富察氏说话:“那些人啊,也就是看老尚书故去了,觉得咱们府好欺……不打便皮痒!”

十三福晋见状,立即命如玉带她去寻如英。

如玉在前面领着路,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清虚观中有道姑过来掌了灯。如玉赶到早先她与如英歇息的小院子,见到房门依旧在外头闩着,稍许松了口气。可她就是不敢迈出这一步,就是不敢进院去。

十三福晋则一看就明白了,又好气又好笑,道:“玉姐儿,英姐儿哪里是独自躲着生闷气,分明是你把妹妹给关起来了。也罢,回头姑母给你们两人说和就是。”

说着她快步往那院子里去,如玉则有些迈不动脚,只能站在院外等候,脸上热辣辣的。

十三福晋将院门打开,屋里光线幽暗,如玉借着外头一点点光线,瞅见屋里一名少女,身量苗条,看那大致的衣裳形貌,正是如英。

然而“如英”向十三福晋说了一句话,十三福晋轻轻地惊呼一声,一转身,立即吩咐所有的丫鬟和婆子都在外面候着,随即带上了屋门,两人在里面,不知说些什么。

如玉吓了一跳,胸腔里一颗心突突地跳,忍不住要凭空去猜妹妹究竟遇上了何事。她心里既恐惧又愧疚,忽然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肩上,如玉陡然尖声叫了出来。

“玉姐儿!”旁边安佳氏用力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稳定下来,不要再丢人现眼。

如玉则拍着胸口,掩饰着说:“母亲,对不住,我没料到……您,我吓了一跳!”

安佳氏目光里带着探寻,也往如英那间屋子里望着,低声说:“玉姐儿,看起来,这次清虚观打醮,对你来说,一样是很难忘啊!”

如玉咬了咬唇,摇摇头说:“回母亲的话,我……我这人忘性很大,这里有什么事儿,我准备明儿就忘了。”

安佳氏垂下眼帘,顿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回道:“忘了才好。忘了的人……没烦恼!”

她话音刚落,那边屋门已经“豁拉”一声推开,十三福晋出来,说:“嫂子,玉姐儿,这边没事儿了,请往前面去车驾那里吧,我一会儿就带英姐儿过来。”

安佳氏“嗯”了一身,转身就走。如玉却如失魂落魄一般,继续又在这门口站了一会儿。只听十三福晋又说了一声:“叫望晴来!另外叫人送一件斗篷大衣裳,英姐儿有些着凉!”

如玉依旧立在门外,一会儿望晴赶到,颇嫌弃地招呼了一声:“大小姐!”然后自己进去了。再过片刻,斗篷已经送到,十三福晋亲手给“如英”穿戴上,用斗篷将“如英”裹得严严实实的,命望晴扶着一起往外走。

十三福晋一眼瞅见了兀自候在暗处的如玉,怔了怔,才道:“玉姐儿啊!”

“姑母……”

如玉的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她实在是为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不已,可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今日之事,好歹有个妥善的结果,眼下看来,姑母与继母,这两头,都并未受到伤害……妹妹这边应该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