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霓雀跃的看向乐韶歌,说,“你说你有能打动我的乐曲,就在这儿唱歌我,唱给所有天神听吧!让我听听究竟是什么,让你坚信它能打动我。”
大殿之中再次骚动起来,“这是玩乐的时候吗?!”
“为什么不是?”舞霓微笑着说,“天魔已被封印了,这难道不该庆祝吗?纵然日后封印破解,天魔再临,那也是不知多久之后的事了。在此之前何不欢饮歌唱?我们困守此地,唯一的目的就是对付天魔,眼下也再无旁的事可做了吧!”
“我们在讨论天魔的魂魄!”
“不是还没有讨论出结果吗?”舞霓微笑着,“既然争执不下,何不稍微歇一歇?那可是能打动乐神的乐曲,必然是天界所无,是你我闻所未闻的故事,你们便不想听一听吗?”
众神颇有些无言以对。舞霓于是接着说道,“何况,我想,这也和她为什么该让天魔经历轮回有关。就让她竭尽全力来说服我们吧。若她能说服,我们便可摆脱眼下的困境。若她不能做到——那也不过是稍稍延长了我们的争执罢了,又有什么害处?”
众神再次陷入沉默——在天魔被封印的此刻,他们这些流放者的时间,确实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了。
这时天帝再次开口,他说,“就这么办吧。”
乐韶歌于是在众神面前陈设琴案,开始她的吟唱。
她曾听过乐神的轻歌,她可以想象众神平日所欣赏的是怎样的舞乐,那是凭凡人的技巧永远也无法企及的天籁。单凭乐曲本身她不可能给他们以新奇和惊艳。然而这世上确实有他们闻所未闻的歌曲,那歌曲的动人之处从来都不在于技巧和旋律本身。那便是人类一切旋律所共同吟唱的,凡人歌。
没有任何开场白,她挥手一拨,便是汹涌澎湃的金戈铁马之声。
那旋律紧促激烈,间不容发。仿佛战车错毂,短兵相交,生死相搏,令原本以为她将吟唱靡靡之音的众神们霎时脑中一醒,已不由被攫住了心。
那无疑是一曲战歌。那曲中有不屈的战意,有壮烈的拼杀。她手指快得残影乱飞,在那残影中几可看见拼杀中飞溅的鲜血,前赴后继死去的战士。众神们不由便记起了同天魔的战事里最激昂的时刻。
然而这又不是寻常的战歌,它并不令人血脉贲张。当她指下那铮铮的金弦声在急促中猛的停下时,整齐雄壮的战鼓声自她背后轰然响起了。这本该是最激荡的进取之声,求胜之意,该让人一鼓作气奋发冲杀才是,可每一个听客却都感到怆然而悲壮。
……她是在歌颂,歌颂每一个奋战不屈的勇者。
却更是在哀悼,哀悼每一个去而不返的英灵。
轰然的战鼓声落,画角声起,悠长、悲凉而又高亢,伴随着低而哀缓的琴声久久不散,仿佛在为战死的鬼雄招魂归乡。
当这一曲终了,众神久久不语。
他们新近经历大战,在哀悼死伤者的情感上,他们是能和凡人共情的。
而这,也确实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歌曲。
再无一人指控她是天魔的党羽——能奏出这样的哀歌之人,怎么可能会歌颂毁灭与死亡?
终于有人询问,“这是什么曲子?”
乐韶歌说,“《国殇》,凡人用来祭奠为国战死的英灵的哀乐。在凡间,并非所有战死者都配得上国殇送葬。然而为抵御天魔,将六界从毁灭的绝路中拯救出来而战死的人,无疑正该以此乐追悼。”
“……你以为唱一唱哀乐就能让我们放过天魔?”
乐韶歌道,“那只是轮回中人的魂魄,从来都不是天魔……不过,我们何必争论这些?此刻我只是想将凡人歌唱给你们听罢了。若你们容许我继续吟唱下去,我还有许多只歌想唱给你们听。凭我拙劣的技艺,也许无法说明身在轮回究竟是一种什么感受,但多多少少也许能将轮回中可能发生的故事,阐明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