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然回不到从前了。◎
她做了梦。
又是那个梦,蝴蝶,溪谷,水流潺潺,她到处都找不到他。玉揭裘不见了,小狐狸大声喊着他的名字,末了在瀑布不远处的岩石上看到他。
“我找了你好久,”她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玉揭裘回过头,脸上没有笑容,在她面前,却显而易见很放松。
为什么似乎心很痛呢?她纳闷,但无论如何都记不起现实的事,于是只大大咧咧地想,之后再说吧。
她快快地朝他奔去。
然而,等她到了岩石上,一切又都消失不见。
徒留她孤身一人,仰起头去。瀑布飞流直下,抽刀断水般的无能为力感扑面而来。
真是个噩梦。
她想。
蛊虫又发作,小狐狸痛不欲生,夜半惊醒。
她扛了大半夜,稍微缓和时已天亮。小狐狸正蜷在旧书斋的书桌底下。身下是雕花的隔板,头都抬不起来,狭窄的地盘给人以充沛的安全感。
她爬行出来。
小狐狸爬出屋子,踩过草地,去池塘边喝水。
池水清澈见底,足以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青苔。她一靠近,鲤鱼便摆动着尾鳍离去。
她伏下头喝水。
水面突然荡起涟漪。
小狐狸吃了一惊,抬起头,不由得把水喷了他一脸。
小狐狸第一感觉就是自己一蹶不振的这两天喂了狗:“你没死啊!”
大黄狗身上沾满了泥渍,还粘了些树叶什么的。他用力擤了一下鼻子,动用全身疯狂抖毛甩水,激动地说:“我费这么大劲进来,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死了啊?!”
小狐狸生怕被看到,左顾右盼,引着他往灌木丛钻,一路跑到塔楼背面。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说这里会有鼎湖弟子来往,但正因有人,才能随时警惕。
小狐狸转着圈去看他屁股后面:“你遇上玉揭裘了吗?尾巴怎么还在?”
“尾巴当然在了!”表哥说得好像自己贞洁还在一样,“进这宗门卡得可真够严的。我怎么着都混不进来,想扮作受了伤的樵夫,结果直接被认出来了。”
他只会变一张脸,不认出来才奇怪。
“然后呢?他为难你了吗?”小狐狸继续核实他身上有没有缺斤少两。
“有什么然后?他不就跟以前一样吗?”大黄狗没跟小狐狸去稗巴的村子,自然也不知道玉揭裘的真面目,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原点,虽说不认为他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绝不会往法外狂徒一类的角色去想,“他说山上修士太多,叫我滚蛋。”
“可……我看到你的尾巴了……”
表哥跟个傻子似的:“啊!对啊!二舅教了我个新术法!”
这条大黄狗猛地转了个圈,突然间,尾巴就掉在了地上,他一条狗跑远了:“这叫‘断尾求生’!用尾巴迷惑人!”
只有狐狸那种毛茸茸的尾巴才有用吧。
小狐狸实在无话可说。
她说:“你怎么跟到这来了?也不怕……”
表哥又来那套老生常谈:“表妹,我就是担心你啊!这回,我是干脆用狗身上山的,果然没被发现。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脱身吧!”
他催着小狐狸就要走。
小狐狸说:“我东西还没收拾呢!”
说了又急匆匆掉头回旧书斋去,把被她弄得乱糟糟的地方弄回原样。
整理过程中,小狐狸又在想,这是最适合走的时候么?
说实话,出去不算难,之前她还跟着那群女弟子下山玩了呢。
难的是逃离过程中不被抓住。
表哥那个马大哈,这一路来肯定是留了痕迹的。就他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遇到树能按捺住本能不冲上去尿一下根本不可能。要不是亲戚照料,早被抓去炖花江狗肉火锅了。
对此,表哥的回应是边用后腿挠痒边说:“不至于吧。我看他们鼎湖宗不像会吃狗肉的。”
“……”小狐狸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我会逃走的。”
“啊?”
“表哥,你先渡河回崖添,去接三姨奶奶,玉揭裘知道那儿。你们去七哥哥家。他打的洞多,正适合避避风头。”
表哥有点着急:“那你呢?”
“我会想个办法溜出去。”小狐狸沉下目光,坚决地说道,“诈死也好,再用一次身外化身也罢。我一定要逃走。”
表哥有些迟疑。
倘若小狐狸身处迷宫当中,那他或许自始至终都行走在迷宫上方。这一路上,表妹始终都想着逃走么?他并不觉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斑窦境的皇宫,她曾下过一次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