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子里、血液里的异心,又岂是能三言两语打动令其臣服的?
而朗坤帝的心魔,或者说,最深的羁绊,同样也是这深深烙刻在骨髓的亲缘。
夜甯颉欲擒故纵,并不提出自己的见解,只有意无意地提点各人,令他们自己发现——兜兜转转,千篇一律的计策,总归不甚圆满。
退而求其次的做法,夜氏向来不齿。
这时候太子再款款献策,徐徐解说,旁征博引,掷地有声——朗坤帝除了接受,还能如何?
但要夜无坤放他最器重的三皇子离宫两年,却又是极为难的。
夜氏帝王极少有再任超过二十载的。倒不是因为横祸短寿,而是夜帝夜璃开创的新异传统:夜璃大败姜氏王朝,建立夜氏,称帝十六年后,便随了一位神秘人归隐山林,再也不问天下事。
夜氏的每一任帝王,也多不是执着权力之人,只盼维稳江山,给子孙留下稳固的根基。夜无坤亦是如此。
最多不过两年,夜无坤便会禅位。新帝人选,自然是当下这谋略过人,心性稳重,城府颇深的太子夜甯颉。
可谁又想得到,这亲自请封忘忧侯的三皇子,切切实实只愿做个无忧无虑的闲人,而非身负重任的一国之君?
这一次父子较量,夜甯颉可谓卯足了劲,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眼下的朗坤帝,自然什么也察觉不出,只会被太子牵着走。等他回过神来,夜甯颉早已离开了洛阳,他鞭长莫及。
只等……只等夜无坤点头了。
不会等很久的。
众臣告退。朗坤帝黑眸深沉,手指轻敲檀木桌面。夜甯颉嘴角不易察觉的笑意,眉眼胸有成竹的洒脱。
不久前才给四皇子一记警告,又立刻赶来御书房与众臣和朗坤帝斡旋,此时的忘忧侯心中只想着一件事。
准确地说,是只想着一个人。
若不出所料,夜祺澜已经找过夜甯熹了。希望……希望今天的阿熹,能比前一日少一分烦忧。
红霄宫最角落的别院后头,空无一人,唯满地簌簌金黄银杏。银杏树下,白袍少年,翩翩出尘。
夜甯颉喜欢看风扬起扇叶的模样。盈盈颤抖的,灵动俏皮的扇叶挂在枝头,或摇曳,或凋落,或随风飘远。若是能变成枝头的一片叶子,历经春夏便足矣;能够阖眼于这样飒爽的劲风里,实乃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