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闭了眼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贺兰州,压得她有些烦闷。睡也睡不着,秦好看着古朴的客栈装潢,想了想,决定出门走走。
这时的天色已经昏黄,秦好也不打算走太远,就沿着客栈的街道一路向前,偶尔看到有开着门的店铺,就走进去看看,她心里压着心事,也没多少闲情逸致,唯一在一家首饰店看上了一款银制的碎玉荷花镯,可一摸腰间发现自己没有带钱袋,也就只好又放下了。
就这么心事重重漫无目的的走了一路,秦好一个拐弯,面前竟出现了一片碧蓝的湖,她眼前一亮,就这么直接走到了湖边,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许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秦好有些惆怅。她当然该有些惆怅,她一直以为自己现在的工作新奇而有趣,也一直觉得只要不遇见什么要穿到丧尸围城之类的环境才能解决的任务,那么她都可以保持开心积极的状态去迎接每一次工作。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季泽早上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明白,她也都理解,她甚至也觉得季泽说的很对,季泽怎么可能不对,他有理有据,经验又那么丰富,和季泽比起来,自己就是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小菜鸟。可是,理智可以接受,感情上,秦好却无法接受。
在穿过来之前,贺兰州只是存在在档案上的三个字,秦好看着,只觉得他时运不济,天纵英才却被奸人所误,哀其不幸,伤其不值。而在穿过来以后,贺兰州就从三个宋体四号字,变成了活生生英俊少年郎,秦好看着他呼朋引伴,温柔善良,再一想到他日后的遭遇,就只觉得心疼。
她是最普通的那种在思想品德教育下长大的普通人,三观端正积极向上,就连坐车遇到老人都会让座,又怎么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一步步走向那样不堪的境地。她至今都记得在前方迎接贺兰州的是什么,不是光明与希望,是陈诗韵的背叛,简丛的囚禁,是武功尽废,双腿筋脉尽断,是有眼不能视,有口不能言,是江湖通缉,师父惨死,自己像狗一样匍匐在地上,受尽侮辱却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她无法把现在意气风发的少年与最后苟延残喘的废人重合到一起,也没有锻炼出对已知的苦难的无动于衷见死不救,所以她本能的想出手帮助贺兰州,让他不要经历这些,继续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心怀温暖意气风发仗剑天涯的少侠。可是,她不能出手!
人生最苦闷的事情,莫过于你明知不可为却想要为之,更莫过于,你明明想要为之却不能为之。秦好看着面前波光粼粼的湖水,只觉得她的心就像这波光一样,被分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在不断的闪烁着以吸引自己的注意,希望自己能按它的光亮行事,可是它们太过零散,每一片的光芒都同样微弱,所以她反而看不出是哪一片最过明亮,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就这么沉默的坐了一阵儿,终于在日落的晕染中准备起身,可是也就在起身的这一刹,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强有力的力道,一下将她向前撞去,而前方,赫然就是碧绿的湖水。
玩闹着互相推攘的小孩一下惊呆了,纷纷不敢再有动作,就这样维持着吓到了的表情看着秦好正直直朝水里扑去。
秦好自己也是心下一紧,脑子一片空白,恐惧之下不由闭上了眼睛,本能的啊的大叫了一声,而随着这一声的喊出,她脑子中竟然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身影——季泽。
落水和从天空坠落不一样,落水的时间就那么短暂,然而秦好却并没有听到落水时扑通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自己预料的冰冷,等到她的脑子再开始正常运作,再次拥有思考能力的时候,她只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人抱着,那怀抱很是熟悉,秦好慢慢的睁开眼,在漫天火烧云的印染下,季泽坚毅的侧脸就这么出现在她的眼前。
天已经快要黑了,漫天的昏黄昭示着这天黑前最后一刹的光明,季泽就在这光明中,不知从何出现,如何出现,却如沐圣光,宛若神祇。秦好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