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雨眠清醒之后，昏迷之前的记忆也都想起来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凌寻的安危，现在看到这行字之后，她心里的石头放下，总算能松口气了。

她又动了下唇。

穆山明凑过来，听到她问：“你……怎么……样？”

“我？老子好得很。”穆山明下意识说道，想起她听不见，他又‘唰唰’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

他的字像狗爬似的，孟雨眠看到纸上歪曲扭八的几个大字，没忍住笑了。

她说：“谢……谢……”

穆山明救她回来的时候，她当时虽然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她知道是他在这样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克服了重重危机，咬着牙将她一步一步背回来的，如果不是他，她可能真的就死了。

孟雨眠由衷地感谢他，说完这话后，她朝他展露了笑颜。

穆山明听清了她的话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呼吸吹拂过来，他的耳朵没来由得一痒，他抬起眼睛，就看到孟雨眠朝他笑，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像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他豁地直起身子。

他心里莫名其妙得感到了一丝不自在，他没再看病床上的人一眼，起身说：“走了。”说完，脚刚迈出去一步，想到什么，又收了回来，他拿起纸笔写了几个字，头也不回地递给她看。

孟雨眠就看到他写了两个大字：“走了。”后面还跟着一行略小一点的字迹：“好好休息。”

她笑了起来，以前没发现这家伙竟然还有这么傲娇的一面啊。

总局的人也过来探望慰问她了，孟雨眠特意看了一眼，在这群人当中没有发现自己父亲的身影，接下来几天，除了医生和护士来给她定时做检查，还有穆山明偶尔过来瞅她两眼之外，就没有别人再来过了。

因此，孟雨眠一度怀疑自己那天看到孟东宪坐在病床旁边是她出现了幻觉，直到这天夜里，她在睡梦中无意间醒过来了，察觉到床边似乎坐着个人影，她转动视线看过来。

病床旁侧的墙壁上亮着一小盏灯，孟雨眠的右眼视力还没恢复，但并不妨碍她看清坐在椅子上的人，孟东宪的面容和身影映入她的眼里。

不是幻觉。

孟雨眠看着父亲疲倦的面容，心头忽而一阵触动，她记得自己跟孟东宪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父亲将她痛骂了她一顿，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她还说不认他这个父亲了。

可她在生死关头，脑海里最先闪过的还是父亲这张永远严肃的脸，她在那瞬间其实有些后悔，自己在那时是不是不应该对父亲说出那样的话。

孟东宪最近这段时间都要处理繁重的公务，除了总局的日常工作以外，他还要协助处理北部分局在此次任务中遗留下来的问题，晚上的时候才有空过来病房这边。

他时常半夜过来，然后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离开了。

孟雨眠睁开眼睛之后，孟东宪没多久也醒了，他抬起脑袋就看到病床上的人正望着自己。

孟雨眠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会突然醒过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个正着，她神情一顿，霎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僵凝氛围横亘在两人之间。

孟东宪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后，他拿起旁边的纸笔，写道：“不舒服吗？”

孟雨眠看清了父亲写的话后，她慢慢地摇了下脑袋。

孟东宪没说什么了，他放下纸笔，看了眼时间后，拿起自己的大衣和公文包，就往外走了，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病床栏杆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他脚步一停，转头看过来。

孟雨眠勉力抬起手指碰了下床栏杆，她望过来。

孟东宪在原地停了几秒，走了回去。

孟雨眠有话对他说，孟东宪在床边重新坐下，过没多久就听到自己的女儿用微弱沙哑的声音跟他说：“爸……对……不……起……”

空气寂静了一瞬。

病房内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时发出的轻微‘嘀、嘀、嘀’的声响。

孟东宪听清这话后，他的神情还是一如往常般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片刻后，他放下手头的公文包，拿起一旁的纸笔，没多说别的，只写了非常简短的一句话——把伤养好，早日康复。

孟雨眠和其余几名除妖师的伤势暂时还不便挪动，需要在北部分局静养一段时间，孟东宪等人在这边处理好相关的事情后，就要先行返程了，他们需要将牺牲的除妖师遗体运送回总局。

总局考虑到孟雨眠的关系，提议让孟东宪再留下来一段时间，但被他回绝了，他回绝时只说了四个字：“公务要紧。”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孟东宪收拾好行李后，助理就帮他把行李物品搬下去了，他临走前看到伫立在一旁的医疗中心，在原地停顿了一下，随后往那边走了过去。

医生帮孟雨眠检查完身体，从病房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孟东宪：“孟厅长，又来探望您的女儿呀？”他说：“我刚帮她检查完身体，这会儿正好睡下了，我……”医生正想说要不要进去叫醒她的时候，就被孟东宪抬手阻断了。

“没事，你去忙吧。”

“行，那您自便。”医生说。

医生走了以后，孟东宪也没进去，他就站在病房外面远远地看了眼里面的人，过了会儿，就挪开步子离开了。

孟雨眠是后来才从护士的口中得知孟东宪一行人已经返回总局的消息，她当时心里在想，这老头要离开也不提前知会她一声。不过转念一想，这才是她这位父亲的作风。

……

穆山明的身体素质好，伤势恢复起来比其他人快，他原本可以跟着孟东宪一行人返回总局的，但他没一起回去，武子还跟高楠笑称他是舍不得他们这群大老爷儿们，穆山明当时只回了他们一个字：“滚。”

按理来说他确实应该回去的，但穆山明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选择留在了这里，不过他留下来也不是闲着养伤，现在他每天都会坚持起来和分局的除妖师们一起训练。

高楠的伤势也好起来了，他现在每天就陪着穆山明一同训练，他们还在猜他留下来的原因，晨跑的时候，高楠还揶揄他：“该不会是看上了我们这儿的护士吧？喜欢哪个，说来听听，我帮你介绍介绍。”

穆山明当即给了他一脚：“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

高楠大笑着躲开了。

自从那天离开了孟雨眠的病房后，穆山明总感觉心里头怪怪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刚才高楠说‘喜欢哪个’的时候，他脑海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了孟雨眠那天的笑脸，吓得他的脏话立马脱口而出：“草！什么玩意！”他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埋头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