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西山。
山林黑压压的,更显出凶恶可怖与无情来。月色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林间飞速穿行。沈璧足下生风,所踏之处卷起落叶,似初夏夜刮过的无名秋风,秋风一扫,片片树叶纷飞而动。那日在留仙湖畔,连笙光知沈璧剑法高超,却不知他的脚力竟也如此卓绝,倒真是又小看了他一层。
只是沈璧的脚力虽卓绝,但比之于他,足下功夫更胜一筹的人却正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便是连笙。
沈璧过处,秋风卷叶,而连笙过处,却是死水无澜,轻快到连一片叶子一株草也不惊动,她便好似飞鸟凌波一般,一点一跃,踏水无痕,直向着沈璧的方向追去。
然而连笙百密一疏,竟也忘了,自己空有一身凌波踏虚的功夫,武学之上却是半点旁的造诣也无,连掷个暗器都掷不顺手。是故她虽三番五次追上沈璧,却又三番五次拿他无法。她一个空翻拦到沈璧前头,可沈璧只消虚晃两招,拐道弯,连笙便又得从头追起了。
她与沈璧自桃墓始,就这样翻过一个山头,又翻过一个山头,翻了也不知多少座山,穿了也不知多少片林子,甚至于连笙自己都有些转晕了,可就是这样的穷追,除了看谁先被累垮,她竟也想不到第二个办法。再要这样没完没了地追下去,别说天亮以前带他回去,只怕明日后日外后日都悬。偏偏长恭的脚程又不及她二人,这一晚上工夫也不见他追上来的踪影,否则连笙断也不至落入这般窘境。
她看着又一次从她跟前逃脱的沈璧,实在是有些追不动了,撑着腿,弯下腰来喘了口气,那边厢,跑出十多丈远的沈璧跟着也才停下步子,有些气喘吁吁的。半辈子所学吐纳功夫,此时此刻早已去他娘的吧。他抹了把额间的汗,回首望了眼追了他整整大半夜的小姑娘,喘着粗气摇摇头,又转回头来。
然而他才一回头,却突然一下愣住了。
抹汗的手还没将沾上的汗水甩出去,沈璧却瞬时间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身前不远处,两只硕大的黑影,正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行来,是两头熊。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瞎晃荡的两头熊!
可偏偏这样瞎晃荡,竟就撞上沈璧了。
沈璧稳了稳呼吸,心下估摸着跑掉的可能。若只来了一头熊尚可勉力一试,偏得祸不单行,坏事成双,一来便来了俩,还偏得他被那小姑娘耗了大半夜的脚力,若这熊瞎子追起来,可当真不知还能否跑得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