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
实验室里,苏沉问那羽族女子。
“流火之莺。”羽族女子乖乖回答,眼神中充满恐惧。
没法不恐惧,如果说一开始还对苏沉满是憎恨的话,那么在见识过实验室发生的事,这位羽族女子所有的愤怒,仇恨与骄傲便统统化成了恐惧。
即便是最严厉的刑罚也未必能让她害怕,苏沉的试验却做到了这点。
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对待生命的态度。
或许在研究者看来,这一切都是进步的动力,但在流火之莺的眼里,这种将生命拆解,深入到骨髓的剖析,却比天下最残酷的刑罚都可怕。在这里,生命失去了意义,只是一堆堆无意义的烂肉,被贴上标签,分门别类,进行功能性区分。
生命不再是生命,而只是功能性的零件。
更可怕的是,这种研究竟然还出了结果。
流火之莺亲眼看到苏沉把羽族的奥术模型从身体里取出来,保存住,甚至还……复制了其中的奥术。
这做法彻底颠覆了流火之莺的认知,让她的整个世界观都发生了崩塌。
正因此,她看苏沉的眼神,一如看那恐怖的恶魔,哪里还鼓得起勇气去对抗。
“流火之莺,不错的名字……”苏沉随口说了一句。
这不是恭维,事实上大部分羽族的名字都很好听,他们对美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追求,是高雅的代名词。
不过苏沉认为,他们高是高了,雅也未必——羽族杀起人来,一样是血淋林的。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学者,一个喜好研究的人族。正常情况下,你应该和你前面的几个同伴一样,在把你所学的部分知识传承给我后死去,但是你猜猜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苏沉笑嘻嘻的问。
尽管他在笑,但在流火之莺的眼里却是如此的恐怖。
她颤颤发抖着,不发一言。
苏沉皱眉:“会害怕是好事,但因为恐惧而失去应对能力就显得有些糟糕了。你的表现有些过火了,羽女,这不是你该有的素质。你的伪装骗不了我。我能看出你的确恐惧,但也绝对没到你表现的这种地步。再骗我,我就把你放到试验台上去。”
流火之莺的身体僵住,好一会儿,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杀我,也许……你是为了……那个……”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苏沉明白她的意思。
羽族除了翅膀外,其他形象与人无异,而且相貌大多俊美,因此有不少人族会打羽族的主意,诸如强奸之类的罪行屡见不鲜。
流火之莺显然把苏沉也看成了这类人。
这让他有些不满。
他说:“我没那么龌蹉,我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我很好奇一件事,就是你们到底是凭什么说服容家反叛的。”
容家身为妖皇家族,在人族国度地位举足轻重。尽管他们与诸家敌对,但事实上象这种程度的敌对,只要自己不作死,一般真不会死。就算矿脉挖枯了又如何?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发展,诸家绝没兴趣斩尽杀绝,廖业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那么,容家到底是为了什么背叛人族的?
要知道异族差异可不是民族差异,完全不同的种族差异之大,绝对让你投奔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五族绵延万年的战争史,虽然也有叛乱之事,但几率绝对不高。只要不是走投无路,谁都不会轻易背叛人族,去投奔一个完全和自己不同的生命形态,社会形态中去——那真的是没法生活。
更何况他们投靠的还是排外性最强的羽族。
这些羽族别看身体孱弱,性子却高傲得紧,一个个眼都长在天上,最是看不起各族。
这是羽族的历史所决定的。
即便是在那个最黑暗的年代,原兽统治一切的年代,羽族也有着远高于常人的地位。当人族和海族还作为食物存在,暴族在充当兽族的牧羊犬时,羽族凭借他们灵活的飞行能力以及瘦小没肉引不起原兽兴趣的身体,担负起了清理原兽身躯的工作,虽然许多原兽本身就拥有自我清洁的能力,但显然它们更享受这种专门的伺候。
王斗山说他们“羽族鸟人,蝇食露洗,甘为兽宠,为虎作伥,狐假虎威”,指的就是这段历史。
尽管如此,在当时的黑暗年代里,这却的确已经是所有智族中待遇最高的工作了,以致于从很早的时候起,羽族就养成了他们高高在上的脾性。
羽族的极度排外性导致人族向他们叛变的可能性极低,别说妖皇家族,就是普通家族都不太可能这样做,正因此,容家的投献就成了一个迷。
在拿下容向升等人后,诸云颜也曾审问过,但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是容家老祖宗容孤落的抉择。
至于说他堂堂化意境强人,半步人皇,为什么这么做,就没人知道了。
所谓家族,其实大部分时候都是为最巅峰的那个人服务的,老祖宗撑起家族的天空,同样的,老祖宗的意志也就是家族的人生方向。
尽管容孤落的决定也曾引起容向升等人的反对,但反对无效,终究只得听命。
而随着容孤落的逃跑,这件事也就成了悬案。
流火之莺被送往大都后,国主李无衣也曾派人询问容家到底为什么背叛,却没能得到答案——流火之莺的识海中被下了秘法,一旦被俘就会自动生效,清洗掉这一段记忆。
这刻听到苏沉的问题,流火之莺回答:“我也不知道答案。”
“我知道,正因此他们才会把你交给我。但是洗去记忆不代表就找不到真相,毕竟你洗掉的只是关于这件事本身的记忆,其他记忆却没丢失,对吗?”苏沉问。
流火之莺愕然:“那又怎样?”
“先说你的身份。”
流火之莺呆了呆,这才微带不情愿的回答:“我是轻语空巢的梵唱者。”
空巢是羽族的内部划分,相当于暴族的部落,人族的国家。梵唱者则是一种特殊身份,就象问骨者失魂者一样,带有特殊的能力。梵唱者可以发出带有洗涤灵魂能力的悦耳歌声,使人神智清醒,同时也可以提升精神强度,专门用于对付那些灵魂侵袭类的手段,他们与圣语者,咆哮者一起,是羽族的三大特殊乐者。
流火之莺是梵唱者,到是可以解释为什么她能破解诸仙灵的控魂手段了,羽族无论对源能的利用还是对灵魂的理解都比人族强,梵唱者更是个中翘楚。
可羽族为什么会派一个梵唱者到人族的地盘上来?
只是为了解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族驭仆?
苏沉不相信。
想了想,他说:“你说你的记忆丢失是被下了秘法?”
“是的。”流火之莺很老实的回答。
梵唱者是乐者而不是战士,羽族也不靠强韧的意志支撑种族,否则也不需要发明那样的秘术了。
“那么这个秘法是针对时间的还是针对单一事件的?我是说,就算是秘法清洗记忆,应该也有自己的方式,应该有一条基本的清除规律。”
“……一些指定词汇。我无法去回想那些具有特定意义的名词以及相关事件,一旦想到就会头痛,无法思考。出于自我保护,我的大脑禁止我思考这部分内容。”流火之莺有些无奈的回答。
“这样么。”苏沉摸了摸下巴:“那你至少知道和这些词有关的内容是从哪儿得来的吧?”
流火之莺点点头:“我的首领,微光清岚大主母。”
“所以,是她把你叫去,让你到人族的国度来,寻找容家,还是你自己找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