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珺身为燕国女帝,向来足够威仪,但面对开国老臣总会顾忌几分君臣之道,做事尚且能留给臣子体面,便如同对方才的陆九熹。
对臣子尚且能够如此,却猛然间踩住舍弟的痛脚,这番奇怪的表现,怕是有些深意。
对顾珺情绪敏感的人,可不只有陆九熹和江谨,坐在宴席上的兵部尚书姜朝此刻,坐在座椅上的屁股也有些不大安稳。
皎皎月光伴着灯盏的光,似乎黯淡了瞬。
恭亲王的脸,似乎又蒙在黯淡的月光中,黑暗为他瘦削的脸蒙上层阴翳,众人瞧着有些别扭,直到耳边虚弱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时,灯盏下顾宝珠才再次看清恭亲王的神情。
然而,愧的语气开场前,又是阵闷闷的咳嗽声。周围侍从提着灯盏慌忙跑过去侍奉,被摆放在地的灯盏刺眼,照的恭亲王病态的脸有些扭曲,唯有那双黑洞洞的眼眶仍旧保持着几分习惯残败的冷静。
“咳咳,是臣弟的过错,这些年身子不争气,让长姐操劳担忧了——”
恭亲王说着,记过侍女递来的白帕,紧紧攥紧手中狠狠的摩擦着嘴角,带着对这副身体恨其不争的意味儿,白帕上带着腥味儿的血色刺目。
这副虽然嫌弃,但却从心底深处透出的深深无力感,看的朝臣有些揪心纷纷撇过眼。
中气不足的嗓音再次响起,语气中多出几分温情。
“陛下说臣弟变了,或许吧——”
恭亲王看着白帕上的血迹,凄惨冷白的面色带出些许坦然。
昔日觉得,我们宝珠配的上最好的人,结亲必然要是顶顶优秀的人,可后来王妃走后,每每回忆时便觉得,臣弟和王妃感情甚好,可身为夫妻也总有磕磕绊绊,病榻上想的愈多,如今倒是觉得——”
恭亲王牵了牵唇,他看了眼身旁的顾宝珠,语气仍旧虚弱,但目光中焕发出爱护的神采。
“如今倒是觉得,天下好儿郎多的是,永远能够承欢父母膝下,日后成婚若是遇到委屈,有疼爱她的姑母,我这个身体不争气的父王撑腰,日子也能更加顺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