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忽而雷雨大作，狂风猎猎，黑压压的乌云夹杂着闪电劈了下来。

城西乱葬岗那片树林繁密，层层叠叠的枝叶拢到一起让四处看起来越发幽暗，风声呜咽如鬼哭狼嚎，空气里全是泥土的腥味。

焦十五在一株死人菇下找到了淋湿了半只胳膊的纸人，死人菇长在坟头正好替小纸人挡了大半的风雨。觉得他将这纸人撕的挺好的，高矮胖瘦恰到好处，才能在雷雨天里躲在死人菇下避难。

他俯身弯腰伸出手，纸人踮脚拿头碰了碰死人菇像是道别般，然后跳到十五漂亮的手中，一溜烟的功夫钻到十五的袖口里躲好。

在这坟头的远处，纲武跪在一个小山包前不停地磕头。小山包前摆着的三炷香早给雨水浇灭，剩下几盘瓜果和被淋湿的纸钱。

“秋娘，不是我要害你，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就找杀你的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啊！”纲武又磕了个头，额头上青紫一片混着泥土，脏兮兮的脸上能清楚的看见那惊恐万分的神情。

“是焦七这好色之徒，都是他!”纲武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他整个人蜷在了地上再没抬起头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保证不会去打扰你，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秋娘……”

纲武越缩越小，声音渐渐小到十五几乎听不清楚。十五眯起眼看着纲武诡异的爬行姿势，几乎是用脸贴着地面蹭来蹭去。

不好！焦十五暗叫一声，那纲武像狗一样的刨着小山包，摇摆着下半身一点一点往小山包里钻。

“别跟着我了，别跟着，啊！秋娘！！！”

焦十五提腿朝那处纵身跃去，一脚朝整个脑袋都钻进土堆里的纲武踹了出去，“自掘坟墓呢这是？”

纲武鼻孔和眼眶都是泥土，瞪着双外凸的白瞳，哇的下吐了一口黑血便昏死了过去。

十五没去管他，这像是座新坟，外面的泥土还新鲜的很。找了根木棍将这个隆起的新鲜土堆给掀了个底朝天。

“咦？”十五蹲下身，用手中的木棍仔细将那泛着恶臭味的黑东西翻开，一小坨从里腐烂的黑色毛发，他一个不小心就将那毛发捅了个洞，臭味熏天，铺成开来竟然是张腐烂的狗皮。

也不知道这纲武是怎么往里钻的，活像条狗。接着他又从这坑里翻出了一张草席，先前听纲武自言自语，加上这几天的见闻，这儿应该就是林秋娘的墓了。

“汪！汪汪！”

风雨中的狗叫声格外凄厉。

十五丢下木棍站起来朝四周扫视，袖中的手极快地掐指，用脚将那发臭的毛发踹进了坑中，再一挥衣袖将这翻开的泥土恢复原样。

“汪！”叫声越发细尖可怖。

不远处昏暗的草丛里传来窸窣声，他正要过去看是怎么一回事，哪知纲武淋雨醒来后就开始胡言乱语。

焦十五无奈将他拎回了茶楼，不待众人询问是怎么回事就跑了出去。

裁缝铺

林秋娘见他冒雨过来立即让云姑端来两叠糕点，又煮了壶新茶。

青年还在门口，里面的秋娘就笑着迎过来招呼，而他与秋娘不过是第三次见面罢了。

焦十五就在抬脚跨过门槛的那瞬间，后背窜上一股寒意，他终于想起是哪里不对了。

按在纲武的说法，林秋娘被埋之前定是与焦七那伙人发生了争执，后来还埋了她，可林秋娘回来后竟一点儿也不生气，就像是压根没有过那场事。昨日他试探性的用李书生和焦七他们的死来问林秋娘，林秋娘还伤感落泪，不像是作假，但云姑和和其他仆人都是恨恨的表情。

十五提起这几天死的六个人的事来，林秋娘叹了口气哭啼啼的，云姑端茶来时忙问小姐是怎么了，十五便不再问了。

“公子是赶着要衣服么？”云姑好奇这人怎么每日都来。

十五点头，“实不相瞒我这身衣服穿了好些年了。”

“不曾换洗的？”云姑惊讶。

十五点头，喝了口茶，“没得换。”

云姑不可置信，这衣服是旧了点但做工精致很是整洁干净，怎么也不像几年没换洗的。

那边林秋娘用帕子抹干泪，“公子是在同你说笑呢，傻云姑还当真了？”

云姑听出自家小姐的打趣，羞红了脸扭头看向别处，“绸致哥的药煮好了，我去给他送药。”

“罢了，”秋娘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来，“我去看看绸致。”每次焦十五过来，云姑都羞红了脸，秋娘自然知道是为什么。

说完秋娘笑看了眼云姑与十五，聘婷身姿款款离去。

十五朝云姑招手，示意她坐下，还拿了块糕点给她。

“公子？”云姑面上尽是红霞，羞答答的接过糕点，咬了小口，“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