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暴雨,宫小白睡得并不安宁,睡眠断断续续,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在梦中还是清醒着。
倏地一阵电闪雷鸣,宫小白猛地惊坐起,吵醒了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戴安娜。
她伸手拍下床头的灯光开关,顶灯亮起,眼睛不适应白光,她眯了眯眼,“小白,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她的样子很像做了噩梦。
宫小白靠坐在床头,额头布满虚汗,眼睛里的恐惧还未褪去,胸口起伏着,喘气,极小声地恩了声。
她做噩梦了。
梦见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对,就是此时窗外的天气,宫邪身上都是血,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下的血水蔓延成一条小河。
她攥紧胸口的衣服,那里的钝痛如此清晰,仿佛不在梦中。
戴安娜撑着手肘坐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没事,梦都是相反的,不用害怕。”
宫小白摇摇头,心里堵得慌,喘不过气。
摸了摸枕头下面,没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床头也没有。
恍惚记得,手机在卧室里,没拿过来。
“我去找一下手机,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宫小白掀开被子下床,走路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忙撑着床沿,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戴安娜不太放心她,披了件衣服起床,跟在她身后。
宫小白找到手机,给宫邪打电话。
依然显示对方已关机。
她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地拨打过去,脸色越来越白,心越来越慌乱,前所未有的状况。
宫邪之前出过任务,半个月一个月的都有,她顶多焦虑难熬,照常训练,像今晚这样连着做了整晚的噩梦从没有过。
手机现实时间凌晨四点。
窗外下着雨,树枝被风吹得乱晃。她赤脚蹲在床边的地毯上,握着手机不死心地继续拨打。
戴安娜过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宫小白满头大汗,额头的发丝粘在脸上,比刚刚还严重。她蹲下来摸摸她额头,一片冰凉,体温低得吓人。
“小白,你怎么了?别吓我。”戴安娜担忧道。
客厅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清晰可闻。
像是被人点了一下,宫小白蹭地站起来,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光着脚往外冲,遇上了匆忙上楼的曹亮。
他瘸着一条腿,却健步如飞。
曹亮眼底的悲伤很浓,能感染人。在走廊里看见宫小白,他也有些意外,不晓得该怎么跟她说接下来的事,“小白……”
他唤了一声,再无下文。
“是不是……宫邪出事了?是不是?”她急切地需要答案。
曹亮讶然,“你怎么知道?”
宫小白眼泪刷地落下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录制节目的时候她心脏突突地跳,很难受,晚上睡觉不间断的做噩梦,一定是他出事了。
他们,从来都心有灵犀。她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两人心连着心。
宫小白嘴唇颤抖,低低的呜咽声从唇缝中溢出来,在这条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她甚至不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曹亮手掌紧了紧,又松开,再握紧,反复几次,掌心里全是汗。
“秦沣传来消息,爷他……中了枪。”
宫小白心口一滞,扯着他的袖子追问,“他又不是没中过枪,子弹取出来就好了啊,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出事?!秦沣也中过抢,肖琼也中过枪,那些出过任务的特战队员哪个没受过伤,他们不是都没事吗?!”
她对他大吼大叫,声嘶力竭。
曹亮说,“中枪的地方是心脏,三颗子弹。”
戴安娜腿一软,捂住了嘴巴,阻止自己发出抽气的声音。
“你骗人!”宫小白发出裂帛般的吼叫。
“秦沣告诉你的对吧,我打他电话,只要我给他打一个电话,你的谎言就会被拆穿。”宫小白慌乱地寻找手机,根本没发现,手机就在自己右手里握着,她嘴里念叨着,“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他打……”
曹亮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看着她终于反应过来,举起手机翻找通讯录。
眼眶里都是泪水,她看不清手机上的字,拨错了好几次号码,吵醒了正在睡觉的人。费了好大劲才拨通了秦沣的电话。
宫小白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是我,曹亮说,是你告诉他宫邪出事了,你没有说过这种话对不对?或者,就是你说的,你故意骗他对不对?对不对?我知道,你们就是这个德性,就是喜欢开玩笑。”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就是太过平静才显得不正常。
另一边,秦沣嘴巴像是黏在一起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宫小白急了,“你说啊!”
“小白……”秦沣哽咽着开口。
他向来嬉皮笑脸,何时用这种悲痛欲绝的口气说过话?
“爷他真的……”
最后那个字,他已经无力说出口。
宫小白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曹亮,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说,“他在哪儿,我要见他,我现在就要看见他!”
曹亮连忙追上去。
宫小白光着脚,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外面还下着大雨,爷远在千里之外,她要到哪里去?爷临走前特意交代过,让他看顾好宫小白。
在宫小白冲出大门之前,曹亮挡在前面。
电话里边,秦沣报了具体的位置。
“小白,你先去穿件衣服,我派人送你过去。”曹亮的眼眶通红,其实,秦沣打电话跟他说爷胸口中了三枪,他就猜到了结果。
那个人的子弹带着剧毒,他知道。
宫小白执拗地站在他面前,“让开。”
曹亮清楚她的性格,她跟爷一样,除了彼此的话,谁的话都不爱听,天王老子在这里都没用。
“爷说过,让你好好照顾自己,注意保暖,按时吃饭,早睡早起,你忘了吗?”
宫小白身子颤了颤,转身,紧握住手机,一步步往回走。
没有像刚才那样大哭大闹,冷静地,仿佛一个没有血肉的机器人。
她回到房间,找到保暖的衣服,一件件机械地穿在身上,然后换上鞋子。
她拼命压抑着情绪,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能哭,也不该哭。她有药池啊,只要宫邪还有一口气,她就能救活他,她相信自己,一定能……
手机铃声响起,她吸了吸鼻涕,“喂?”
“小白……”唐雅竹刚喊出名字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