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还是摇头。
叶华越发不解,李谷凄然一笑,“侯爷,这本是老夫的家丑,我那个儿子,轴得厉害!简直就是一根筋儿,这次被圣人破格提拔,当了御史,越发感念天子恩德,说什么要以命相报!”
叶华轻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哎呦!”李谷道:“我也不是让他当奸臣,只是这小子心里只有皇命,前些天我给他写信,询问案情的进展,你猜他怎么着?只给我回了一句:忠孝难两全!”
李谷连连摇头,“完了,老夫有预感,我这辈子算是要完了,而且就完在了逆子的手里!”
叶华斜着眼睛,表示强烈怀疑。
“李相公,我这个人说话算数,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这就不好了。”
李谷咧着嘴跟吃了两根苦瓜似的,“侯爷,老夫怎么敢骗你?当下只有侯爷能救我了,拜托了。”
由于还要去御前议事,两个人不能多耽搁,只能快步向前。
一路上叶华都非常非常怀疑,李谷这老家伙奸诈狡猾,他的儿子多半也是一个德行。我是答应要保你,但是你们自己作死,那就怪不了我了。
叶华带着怀疑的目光,来到了金殿。
今天的气氛格外凝重,柴荣竟然提前到了,圣天子坐在那里,脸色铁青,跟欠了他一百万似的。
等叶华最后一个进来,柴荣就厉声道:“今天朕叫你们过来,不想谈朝廷的事情,朕只想谈谈父子!”
最后两个字,柴荣咬得格外死!
他锐利地目光,扫过所有人,在场的群臣,不由得低下了头,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朕之前有两个儿子,全都被杀了,皇后又给朕添了两个儿子,朕为了好好教导他,还不到五岁,就送去了学堂,还……请冠军侯给他当师父!”
柴荣哂笑道:“你们这些人里面,除了冠军侯,其他人都当了爹,甚至当了爷爷!这天下最难的做的,不是首相,不是枢密使,也不是吏部尚书,御史中丞……全都不是!甚至不是这张龙椅!最难做的是父亲!”
柴荣深吸口气,“朕也是人子,也有父亲要孝顺,朕又是天下人的君父,有千万子民要照顾!朕不容易啊!你们也不容易!”
按照柴荣的脾气,向来是有话直说,不喜欢浪费时间,更不愿意绕圈子,可今天皇帝陛下偏偏就绕了,而且越说越让人不寒而栗!
别说李谷,就连叶华的眉头都蹙起来了,
李吉那小子到底是查到了什么,怎么会惹来天子这么大的怒火?
正在叶华百思不解的时候,柴荣将那一份公文举了起来。
“这是监察御史李吉弹劾你的奏疏,里面有你的三大罪状!”柴荣一抖手,狠狠扔到了李谷面前,“拿回去,自己好好看看吧!”
如果给李谷重新选择的机会,他绝不会向先帝推荐韩熙载,要不是他,大周不会注意到这个人,更不会费力气把他弄回来,韩熙载只会憋憋屈屈,在南唐抑郁而终,无所作为……是老夫给了你重生的机会,老夫是你的再造父母啊!
可你呢,怎么对待老夫的?
上台第一天,就弹劾老夫,这还不打紧,你让老夫的儿子查我,你,你何其歹毒!
韩熙载!
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我就跟你没完!
李谷指天骂地,怒满胸膛。
可现在是韩熙载的进攻时间,他只能被动承受,能不能熬过这一场劫难,还在两可之间……遍观朝中,谁能救自己,不就剩下叶华吗!
李谷想到这里,突然双膝一软,从位置上出溜下来……别误会,李相公可不会给叶华下跪求救,他还要点老脸呢!
不过现在的李谷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李肆凑到近前,看了看,惊呼道:“李相公,你这是怎么了,用不用请御医啊?”
李谷趴在地上不说话。
叶华瞧了瞧死狗一样的李谷,满肚子都是气。
“李相公,你好歹也是一国的计相,耍这种无赖手段,你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李谷的耳朵动了动,却还趴着,要什么脸,要脸就没有命了!
李肆眼珠转了转,也明白了李谷的打算。
他叉开腿,蹲在地上,对着李谷道:“这凡事都要往好处想,令郎去查,所谓亲亲相隐,就算真的犯了罪,也不能逼着子女违背父子天伦。以我之见,多半是查无实据,没事的,真没事的。”
叶华也道:“就是,左右不过令郎受点责备,办案不利,如此而已,少年多磨难,未必是坏事!”
“放屁!”
李谷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两个休要把老夫当孩子哄……如果我儿查案不利,韩熙载会放得过去吗?他只会继续揪着不放,派更多的人手,不查到老夫头上,他绝不会罢休的!”李谷以手捶地,悲愤哀嚎:“姓韩的是铁了心了,我原来以为他只想取我的人头,现在看来,他想把我们李家都给牵连进去,用心何其歹毒啊!”
李谷红着眼睛,盯着叶华。
“冠军侯!”
他一声大吼,震得耳朵生疼。
叶华皱眉道:“是韩熙载跟你过不去,又不是我。你有脾气找他算账,何必跟我大呼小叫的!”
李谷咬着牙,“叶华啊,老夫走到今天的地步,是你逼出来的,让我清丈田亩的是你,弄回韩熙载的还是你!他刚回中原,能知道多少事情,一上来就能抓着老夫不放,准是你下黑手!我怎么这么倒霉,让你这个黑心的小鬼给盯上了?你简直吃人不吐骨头,你处心积虑,居心不良啊,你,你……”
李相公说到激动处,眼前一黑,直接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