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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外面的喊声,范质慌忙起身,冲了出来,此时堤坝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全都打着火把,严阵以待。
包括叶华在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从黄河奔涌而来的洪水,快速填充汴水河道,就像是一头猛兽,横冲直撞,无所顾忌。水流撞击声,惊天动地,卷起无数杂物,在座浪中间,甚至有一头死猪顺流而下。
在这种时候,就算是有死人,大家也无暇关心。
真正要命的是河堤,能不能撑得住!
叶华就站在堤坝上,脚下的水越来越高,距离他的脚只剩下不到二尺。
风卷起水花,泼在脸上。
满满的浊浪,似乎随时能吞噬堤坝。
如果挡不住,别说汴水通畅,搞不好连农田都要被淹没。
“告诉弟兄们,严防死守,遇到险情,立刻加固!”
“明白!”
士兵跨上战马,飞快去通知。
此刻随着叶华驻守堤坝的士兵,有他的800骠骑卫,有杨家的3000精锐,还有赵匡胤部下的禁军。
而且在人群当中,居然还有符昭信,王廷义和刘延钦几个公子哥。要知道他们在家里可是连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人,这次居然亲自上了堤坝。
跟民夫在一起,冒着雨,扛起沙包,搬运石块,加固堤防。
才跑了没有几趟,精致的鹿皮靴子就不成样子,地上的胶泥又厚又重,陷进去就拔不出来。王廷义红了眼睛,把靴子甩了,光着脚丫子,背着沙包猛跑。
刘延钦挤眉弄眼,犹豫了好半天,却发现符昭信把靴子都脱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只能跟上。
洪流还在激荡着,从半夜一直涨到了早上,从早上又涨到了中午,大家伙都没有顾得上吃饭。在泥水里一次又一次奔跑,手脚磨破了,肩头肿了,胃里不断痉挛抽搐,滋味真是不好受!
奶奶的,就不该逞英雄,讲义气!
刘延钦腹诽着,却一次次从泥水里爬起来,丝毫不愿落后……大家伙的努力,叶华都看在眼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里弥漫。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的心是封闭,最初他只把叶氏当成亲人,还是强行洗脑的那种。至于其他人,根本不算什么。
哪怕和赵大出生入死,也不妨碍他打赵家人的主意。
但是在此刻,紧闭的门户似乎打开了一道小缝儿,有风吹了进来。
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在堤上紧盯着的范质,突然惊喜交加,大声喊道:“快看,水位不涨了,水稳了!”
喊完之后,老头乐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只剩下傻笑了。
束水攻沙,最怕的就是遇上大洪水,事实上叶华已经做了分洪的准备,如果水量太大,就必须放弃。
在潘季驯的观点里,特别提到这一点,治河不是蛮干。
大家终于能休息一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叶华让一半的人去休息,一半的人继续留守,等到后半夜,再换过来。好多人干脆就在大堤下面,找块相对干净的地方,铺上席子,倒头就睡,鼾声此起彼伏,比水声还要大!
一连三天,洪水终于回落,整个堤坝除了几处轻微损坏之外,安然无恙。
尤其是拿水泥修筑的关键部分,完全抵住了侵袭。
范质用手敲了敲,还是那么坚硬,老头忍不住眉开眼笑,由衷赞道:“这真是能补天的宝贝啊!”
正巧赵匡胤从老头的背后经过,差点扑倒。
什么补天的宝贝啊,就是作坊工人盖房子的材料,便宜着呢!范相公是听谁说的?跟补天有什么关系?
八成又是叶华耍了老范!
赵匡胤咧嘴笑了,哈哈,原来堂堂相公,满腹经纶,竟然这么容易被骗,比叶忠几个还不如!
赵大仿佛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找个没人的地方,开怀大笑去了。
随着水位回落,人们惊喜发现,原本河道中的淤泥,居然被冲走了厚厚的一层。
束水攻沙法,成了!
范质喜不自禁,他找来两个水性好的士兵,让他们驾着小舟,到汴河中间探查。一个士兵划船,一个士兵拿着竹竿探入水中。
长长的竹竿几乎没过去了,终于碰到了河底的泥沙。
士兵连着测试了既是处,这才兴奋上岸,跑到了范质的面前。
“启禀范相公,水深最深处超过一丈,浅的也有8尺!”
听到这话,范质仰天长叹,大声叫道:“天佑大周,天佑大周啊!”
一般内河航运的船只,吃水普遍在五尺以内,换句话说,汴水通了,大动脉打通了,宋州、徐州等地的粮食能运进京城,而大周的禁军也可以轻易攻击两淮之地。
作为一国首相,范质更关心财赋,河通了,钱也就来了!简直喜事临门,老范跟喝醉了酒似的,涨红着脸,“冠军侯,老夫要给你请功,你可是大周的功臣!”
叶华没理会老头发癫,“首先,我早就是功臣了,其次——咱们把水泥的钱结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