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真的哭了。
他鼻涕一把泪一把,把事情说完,又问了问那几个年轻的民夫,他们一肚子苦水,朝廷都说了,每年只有20天徭役,结果都干了一个月,还不让回家。眼看着雨季到了,谁家的房舍不要修整,田里也要挖排水沟。
结果朝廷不放人,狗官草菅人命,他们亲眼看见,有累垮的民夫被拖走,听说都给活埋了,他们能不跑吗?
听完这两边的话,郭威头大了。
他们说的是真的,那负责河工的官员真的该死了!
可问题是,修河的人是范质啊!
郭威最信任的首相贤臣,这是范相公能干出来的事情?
或者是手下瞒着他胡作非为?
郭威看了柴荣和叶华一眼,“走,你们随着朕去亲眼看看!”
叶华的作坊在五丈河这边,往南跑就是汴水。
等他们赶到了汴水,的确全都是民夫,点着灯笼火把,还在施工干活。叶华催马上前,看到有个当头的,正在指挥民夫,就大声问道:“你知道范相公在哪里吗?我要找范相公!”
这话不要紧,对方抬头看到了叶华,几步就过来了。
“老夫想起来了,你还是河渠副使呢,给老夫下来干活!”
敢情这位就是范质!
叶华实在是不敢把他和当朝首相联系在一起,他浑身泥水,衣服有好几处破损,还露着肉,嗓子也哑了,眼珠子也红了,满脸胡子,憔悴狼狈外加霸道。
他拉着叶华不放手,这时候多个猴儿,还多三分力气呢!。
叶华哭笑不得,“先别忙,范相公,你随我过来。”
到了郭威和柴荣的面前,这二位在树下等着,范质一见,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压低声音,“陛下,这里危险,赶快回宫吧!”
郭威语带怒气道:“千军万马朕都不怕,会害怕一些民夫?范相公,你到底是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狼狈?”
范质无奈,只能说了实情。
他从去年接下了疏通汴水的任务,原计划是今年完工,范质也是信誓旦旦,谁知道还是遇上了麻烦,河床淤积太厉害,已经平了,范质不得不重新开了一段河道,工程量增加了一半。偏巧今年春天,又因为授田令,鼓励农桑,征调不上来民夫,好容易等春耕结束,范质亲自督工,紧赶慢赶,眼看着距离雨季不远了。
还差着不少没有完成。
老范没法子,只有昼夜赶工,玩了老命!
汴水漕运,关系京城的粮食安全,关系到金秋能不能顺利发兵征讨南唐,范质身为首相,如何敢怠慢国家大事。
大家听完之后,也十分同情范质,他也是真不容易。
“范相公,你逼死了民夫,又把人给活埋了,可有此事?”柴荣问道。
范质立刻摇头,“晋王,此事绝对是误会,老夫只是让人把昏倒的民夫带去医馆治病调养,他们没有死,更没有活埋的事情。”
范质的人品大家还是信得过的,多半是误会。
可问题是汴水漕运怎么办?
继续玩命干,累死了人,后果谁负责?
不玩命,运河没有疏通,漕粮运不上来,兵没法南下,商贾不通,貌似更加严重。
到底该怎么取舍,真是让人伤脑筋!
范质把情况说完之后,深吸口气道:“是老臣无能,辜负圣恩,如今只有10天,必须疏通汴水,有多少罪孽,老臣愿意一力承当,只求陛下能宽恕老臣的家人,老臣感激不尽!”
范质这是要把老命扔了啊!
郭威眉头深锁,显得十分为难。河要疏通,范质也不能折损,还要保全民心……三者都要兼顾,可事情岂是那么容易的!
郭威下意识看了看叶华,不知道这个小子还能不能帮他排忧解难?
叶华认真听着,“范相公,我想请教,你们是如何疏通漕运的,用得着那么多人吗?”
范质哼一声,“冠军侯要是好奇,只管看去就是了。难为你还是河渠副使,居然连如何疏通河道都不懂!”
叶华翻了翻白眼,他的官职多了,对不起,还真没把河渠副使看在眼里。
当即,让几个侍卫打着灯笼,叶华跟着上了河堤,去亲眼观看如何施工,转了一圈,等叶华回来,鼻子都气歪了。
“范相公,你这么干,难怪民夫受不了呢!”
范质强压着一肚子火气,咬着牙反问,“冠军侯有什么高见?”
叶华呵呵两声,“高见谈不上,只是四个字而已!”
“哪四个字?”
“束水攻沙!”
当叶华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范质一下子愣住了,他似乎开了一窍,但是又没有完全想通,只能眼巴眼望,等着叶华讲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