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后面确实是一个院,里面房子修在里门口稍远一些的地方,里面的梧桐树个个都比两米长的院门高。
柳言失魂落魄一般,耷拉着眼皮身体软成一只虾米,整个人充满了浓浓的厌世情绪。
张浩把人从里面拉出来,柳言呆傻地顺从着张浩的动作,仿若没有灵魂的空壳。
柳韬光下车来,看了一眼柳言的情况,脸色更沉,急急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脸上满是岁月沟壑的婆婆,一头银丝用木簪束起,稳稳扎在脑后,一丝一缕头发也没有遗漏。
她脸上带笑,皱纹也跟着一块弯起来,看起来就是世上最和善的老人。
“阿婆。”柳韬光十分尊敬地弯了弯腰,看着那婆婆说道:“小言突然病发,不得不来打扰您了。”
“小言?”阿婆往后看去,张浩扶着柳言,朝她点了点头。
阿婆眼睛不太好,拄着拐杖又往前走了两步,伸着脖子探看。
柳言眼珠一动不动的,没有焦距没有神采,阿婆伸出苍老的手摸上柳言的脸,疼惜道:“可怜的小言啊,上次不还好好的嘛?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张浩看了柳韬光一眼,柳韬光看着阿婆,说道:“这个我一会再跟您解释吧,您能先帮他看看吗?”
“看看,老婆子好好给小言看看,快跟我进来。”阿婆转过身,拐杖“咚咚”敲击地面,快步往里面走。
柳韬光示意张浩先进去,自己落在后面关门。
院子里面,脚下是灰白的石板,两旁大片的苗圃绿意盎然,高高低低的在月光下交相辉映。
往里走上长廊,一路过来都是绿植花草,途中还有一洼小水池,水面粼粼,光华点点。
隐约看见前方成片的梧桐树高挺,一栋日式的三层高阁楼显现出来,阿婆微微喘着气,脱了鞋子赤脚上去,又催促着张浩几人道:“快,带小言去大房里。”
张浩跟着脱下鞋子,柳韬光跟上来让张浩扶着柳言,亲自帮柳言把鞋子脱掉。
“跟我过来。”柳韬光对着张浩说了一句,抬腿往里面走。
一楼的格局很简单,进来就是一个敞亮的大厅,里面一张低矮的白色大茶几上摆着茶壶水杯,还有些小碟,围着大茶几放了几张蒲团。
左右两边靠近门口的地方各有一个通道,柳韬光往左走去,里面一共两间房,门口都吊着木牌,分别是“大房”“小房”。
柳韬光拉开大房的推拉门,让张浩带着柳言进去。
“把小言放下吧,我们先出去。”柳韬光低声道。
张浩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大房的房间里面,是一个带有一满墙的书柜的客厅,里面沙发榻榻米全都一应俱全,看起来很舒适,比起空荡荡的大堂来,还是这里更像一个房子的客厅。
这个位置明显不是为了当客厅使用的,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特意创造这个环境,让人放松下来。
“阿婆是个很棒的心理治疗专家,这里是一个私人心理会所。”柳韬光解释道。
张浩点点头,表示明白。
“来咯来咯,你们两随便找个地方坐会吧。”阿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一盏烛灯,边走边喊道。
那烛灯从张浩身边飘过,传来一股奇异的香味,和寺庙里那种供佛的香烧出来的香味,有些类似,只是这个更加令人舒服。
柳韬光稍稍弯腰,让开位置,张浩也跟着照做。
阿婆进去之后就关上了门,房里隐隐传来说话声,却听不清说了什么。
“跟我过来。”柳韬光说道。
张浩抬眼看去,柳韬光脸色发白,但比在停车场好了一些。
柳韬光带着张浩回去了客厅,空旷的大厅只有茶几和一桌茶,以及几个蒲团。
柳韬光很是熟练地拿了茶壶,又立起两个小杯子,往里面灌注茶水。
“还要等一段时间,先喝点水。”柳韬光说道。
“谢谢。”张浩双手接过茶杯捧在手里。
一杯茶水只有一口的量,柳韬光一口喝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在杯子里泛开涟漪,柳韬光沉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已经带你来了这里我也不会可以瞒着你,一会我再跟你解释。你先告诉我,今晚从你见到小言开始,发生了什么事?”
张浩恍然,愣愣地看了茶杯半晌才稳住心神,看向柳韬光说起今天聚餐的事情。
柳韬光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喝口茶,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泄露。
半小时后,张浩将所有事情说完,长叹了一声,道:“我第一次见柳言就觉得奇怪,但之后他好像并没有特别激动的时候,我也没多注意到。柳总,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还请您直说。”
柳韬光看着张浩说道:“以后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起苗院长换药的事情,此类的事情,都不要提。西南医院方面以后联系我就好,小言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张浩缓慢点了点头,脑子里不可避免地联想今天柳言那副恐怖的模样,以及换药这件事。
“柳言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园洲唯一的继承人。”柳韬光突然开口,打断了张浩的联想。
“原本,也是天阁管理者的首位人选。”柳韬光看着张浩,沉声说道:“但我没有让他上任,一方面是因为你,这一点我上次跟你说过。还有一点……你今天也看到了。”
“柳总……柳言他……”张浩犹豫着开口。
柳韬光目光沉沉,拧着眉看向杯里的茶水,说道:“小言初中的时候,被绑架过。回来之后就一直是今天的状态,拒绝任何人靠近,更加受不了有人碰到他。后来别人给我推荐了阿婆,我就带着柳言过来求助,他在这里住了三年,才被我接回去,能正常生活。”
三年?!
张浩心中震惊,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的沟通,往往都是间隔式的,如果需要长期相处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
而柳言,居然在这和阿婆住了三年。
那次绑架给柳言造成的创伤,那三年的时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之后,小言潜意识不愿意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以为自己还是一个初中的孩子,心智不全,抗拒别人接近。接他回去之后,我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全心陪着他,渐渐地他就是现在这样。但隐患还是在,今天是那之后他第一次复发。”柳韬光出神道。
一个看起来我行我素,作风不羁又任性的小少爷,在柳韬光眼里,依然只是一个有些调皮的初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