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再为难这小和尚，张浩指着佛像，道：“眼前可是真佛？”

小和尚一脸虔诚的看着佛像，道：“若心中有佛，自是真佛。”

“若是心中有佛，可还需来此跪拜礼佛？”张浩说道。

小和尚昂起脑袋，理所当然说道：“自然不必，心中有佛，处处皆法，自救之道，唯心而已。”

张浩点点头，笑道：“那就是了，既然信佛的人不必来，来的未必信佛，所以我虽是庸人，却并非是为解惑而来。”

小和尚越发的摸不着头脑，苦着脸摸着小光头，最后一咬牙，对张浩道：“施主且稍等，我要去问问掌门师祖。”

说完，小和尚拔腿就朝着内院跑去。

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笑声，张浩一回头，千幼正捂着嘴笑得开心。

“笑什么，你这庸人。”张浩板起脸，恶声道。

千幼停了笑声，小声道：“你这是在欺负人。”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负人了？”张浩颇有兴致道。

歪着脑袋想了想，千幼说道：“信不信佛和会不会来礼佛根本就没有关系，你是不是来解惑也和你是不是庸人没有关系。”

张浩顿时惊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一语中的。本以为只是个心思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竟然能完全看穿这小把戏。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逻辑把戏，但一般都会被绕进去，不能观其根本，最后只能是一头雾水。

“赶紧走吧，一会小和尚找掌门问清楚了，我可就惨了。”张浩夸张的催促道。

千幼自离开刘长业身边之后，一直都很拘谨，直到刚刚才说了今天第一句话，这出小把戏能让千幼轻松起来，被戳穿了也不亏。

张浩说完就往后面的藏经阁走，一抬腿就被千幼叫住了。

千幼指着后门的方向，看着张浩说道：“这边。”

张浩随即一笑，转了方向。

白马寺的后门来的人很少，从正殿过来要穿过僧人们的宅院，再绕过厨房，柴房，还有一片小菜地。

一般人在宅院处都默认了后面是白马寺不对外开放的，都自觉止步。

张浩跟着千幼，弯弯绕绕的穿过长长的石路，终于在一片竹林后，看到了一弯清澈的溪流，顿时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

“没想到这后面还有这样的风景……”张浩赞叹的看着四周的景色。

蜿蜒的溪流不过到人膝盖，水底的石头清澈可见，隐藏在一片竹林之间，五米外就是一道斑驳的砖瓦老墙。

最妙的是，这小溪上还悬空了一座小小的亭子。

张浩跟在千幼身后拾阶而上，亭子里没有凳子，两人相对坐跪在蒲团上。

千幼昂起小脑袋，骄傲道：“这可是我翻墙过来发现的！”

张浩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门不走为什么要翻墙？”

千幼撇了撇嘴，指着墙头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墙头很好翻吗？我出来爬山的时候看见有墙就顺便翻了，进来就看到这个小亭子，还偷偷做了记号。”

说着，千幼就跳起身来，小步跑到墙头边。

张浩也跟着一起过去，一看，千幼身边的一块砖上还真刻了字。

千幼双手取下石头，举在张浩的面前。

“小亭清溪，十一月二十一号。”

歪歪扭扭不规整的粗糙字迹，一看就是拿石子刻下的。

“你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今天你过来都不用翻墙。”千幼邀功道。

十一月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张浩上次离开一个多月之后。

现在二月底，那时候刘长业应该还没有收千幼为干女儿，不然的话，怎么也不会放任千幼一个人出来，还做爬墙这样的事。

“而且这条小溪现在还没结冰，真是奇怪。”千幼放下了石头，皱眉道。

这么一提醒，张浩也觉得不对，苏州现在零下的温度，这水早该冻起来了。

“可能是有人不想让它结冰吧。”张浩若有所思。

在苏州，白马寺除了闻名的寺庙，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

那就是茶庄。

说是茶庄其实并不产茶，重点是泡茶的水。

白马寺的水据说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纯天然的溪水，不照太阳，不受人力干涉，一年四季定量供应，并且绝不出白马寺。想喝这水，得自己带茶叶过来在寺庙里面泡。

这事儿也还是刘长业在南园酒店闲聊的时候告诉张浩的，眼前这小溪，应该就是水源出处了。

“有人不想它结冰？”千幼困惑的看着张浩。

“我猜的，说不定是有人跟你一样，也喜欢这流水，所以不让它结冰吧。”张浩笑道。

“可是。”千幼抬起头，看着流动的清澈溪流，莫名有些伤感，说道：“自然万物，难道不应该遵循原则吗？结了冰它还是一样好看，等开春了，再重新流动的时候，就又是一条新的小溪了。”

说完，千幼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张浩道：“这是不对的！它应该结冰的！”

张浩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姑娘眼里的灵动在这一刻，是真的触动了张浩某根不为人知的弦。

心里某块地方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张浩笑容变得勉强起来，生出了愧疚之心，声音也变得低沉，道：“你说的没错，它确实应该好好的结冰，然后等到开春，迎接新生。”

小姑娘倏然勾着唇角展颜笑开，两步跳到张浩身边，无所顾忌的抓上了张浩的手腕。

清甜的声音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