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不禁哑然失笑,道:“大门不走为什么要翻墙?”
千幼撇了撇嘴,指着墙头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墙头很好翻吗?我出来爬山的时候看见有墙就顺便翻了,进来就看到这个小亭子,还偷偷做了记号。”
说着,千幼就跳起身来,小步跑到墙头边。
张浩也跟着一起过去,一看,千幼身边的一块砖上还真刻了字。
千幼双手取下石头,举在张浩的面前。
“小亭清溪,十一月二十一号。”
歪歪扭扭不规整的粗糙字迹,一看就是拿石子刻下的。
“你看,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今天你过来都不用翻墙。”千幼邀功道。
十一月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张浩上次离开一个多月之后。
现在二月底,那时候刘长业应该还没有收千幼为干女儿,不然的话,怎么也不会放任千幼一个人出来,还做爬墙这样的事。
“而且这条小溪现在还没结冰,真是奇怪。”千幼放下了石头,皱眉道。
这么一提醒,张浩也觉得不对,苏州现在零下的温度,这水早该冻起来了。
“可能是有人不想让它结冰吧。”张浩若有所思。
在苏州,白马寺除了闻名的寺庙,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
那就是茶庄。
说是茶庄其实并不产茶,重点是泡茶的水。
白马寺的水据说都是从山上引下来,纯天然的溪水,不照太阳,不受人力干涉,一年四季定量供应,并且绝不出白马寺。想喝这水,得自己带茶叶过来在寺庙里面泡。
这事儿也还是刘长业在南园酒店闲聊的时候告诉张浩的,眼前这小溪,应该就是水源出处了。
“有人不想它结冰?”千幼困惑的看着张浩。
“我猜的,说不定是有人跟你一样,也喜欢这流水,所以不让它结冰吧。”张浩笑道。
“可是。”千幼抬起头,看着流动的清澈溪流,莫名有些伤感,说道:“自然万物,难道不应该遵循原则吗?结了冰它还是一样好看,等开春了,再重新流动的时候,就又是一条新的小溪了。”
说完,千幼又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张浩道:“这是不对的!它应该结冰的!”
张浩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这姑娘眼里的灵动在这一刻,是真的触动了张浩某根不为人知的弦。
心里某块地方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张浩笑容变得勉强起来,生出了愧疚之心,声音也变得低沉,道:“你说的没错,它确实应该好好的结冰,然后等到开春,迎接新生。”
小姑娘倏然勾着唇角展颜笑开,两步跳到张浩身边,无所顾忌的抓上了张浩的手腕。
清甜的声音天真无邪。
饭店门口,张浩长长舒了口白雾,终于是送走了刘长业这个老狐狸。
一撇头,千幼正睁着会说话的水灵双眸好奇的看着他。
本来还想拒绝一番,自己一个大好青年要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出去玩,张浩怎么都觉得不合适。可人姑娘都同意了,刘长业又热情的极力促成,张浩哪有拒绝的余地?
“你想去哪里玩?”张浩笑道。
千幼就这么看着张浩,抿着唇腼腆的笑,也不说话。
张浩无奈的叹了口气,拦下一辆经过的出租车,打开车门说道:“今天就算是我带你出去玩吧,上车。”
千幼脚步轻快的三两下上了车,张浩关上车门后,自己坐上了副驾驶位,让司机去白马寺。
虽然对苏州了解不多,但好歹上次也来过一次,大小的景点看了不少。最主要的是,白马寺好歹大部分是室内,不会太冷。
路上,司机视线不停的往后面瞟,也是没见过见过眼神这么纯澈的女孩。
现在这社会,哪还有什么真的纯情玉女,都是明星包装。
张浩不动声色的递了根烟给司机,闲聊道:“师傅,现在这旅游淡季生意怎么样?”
师傅被张浩打断,也自觉有些过分,转过视线应声道:“嗨,还能怎么样?不都是有客人就跑,没有就自己跑着玩呗。不过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啊,怎么这时候来旅游?”
“人少,图个清净。”张浩熟稔应付道。
师傅看了眼千幼,朝着张浩发出心照不宣的嘿嘿笑声,道:“年轻人嘛,现在都喜欢来这套,我知道我知道。”
张浩恨不得把司机嘴给堵上,你知道什么就你知道?没看见自己都坐在前面了吗?见到年轻男女就想歪!
偷偷看了眼千幼,这小姑娘低着头,双腿左右晃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张浩还没来得及堵上师傅的嘴,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上次来白马寺的时候还是和伍月小筑一起,当时天气凉爽,寺庙里佛像庄严,人潮涌动。这次张浩最大的感受只有一个,就是冷。
冬天的白马寺几乎没有游客,地上厚厚的积雪也没有人刻意打扫,偶尔一两个穿着旧黄布衣,套着厚实棉衣的僧人经过,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张浩两人。
寒风瑟瑟的白马寺门口,张浩分毫没有来错地方的尴尬,紧了紧衣服,对千幼道:“进去看看吧。”
千幼缩着四肢,无声的眨眨眼,表示同意。
张浩抬腿就往中间的正殿走,千幼乖巧的跟在身后,走着走着就舒展了身体,一下快步一下慢走的左顾右盼,如稚儿一般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新奇。
张浩也不管她,慢的时候就跟着慢点等等她,快的时候就大步跟上,在这白马寺的石路上,还真有几分闲庭漫步的意思。
正殿里,有个小和尚一脸严肃的站在佛像一旁,见有人前来,手掌竖在胸口行了个僧礼,道:“施主这时前来,可是有什么烦忧难解之事?”
张浩笑了笑,同样回了个僧礼,信口道:“世间本无事,又有何难解?”
“看来施主并非庸人。”小和尚说道。
看小和尚不过才到自己胸口高,却一脸严肃的正经模样,张浩不禁有些好笑,起了兴致,笑道:“红尘三千,哪有不庸之人?”
小和尚眉头一皱,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又行了一礼,正色道:“施主这话自相矛盾,小僧才疏学浅,可否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