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有那机灵的,心思一转,改为夸赞张昌宗和张易之兄弟了。
这两位可夸的槽点太多了,一时间谀词如潮,甚至有人指着池子里的莲花,道;“看,六郎的容貌,和这洁白无瑕的莲花何其相似?”
右肃政台肃政大夫杨再思瞧出了便宜,高声道;“不,梁大人,你说错了,不是六郎的脸像莲花,而是……”
“什么?”
杨再思往四下里看了一眼,才嘴角微翘,道;“莲花像六郎,哈哈!”
这个马屁拍得好!
顿时,下方一阵响应。
“妙!妙啊!不是莲花似六郎,而是六郎似莲花!”
“杨大夫真大才也!”
“得此佳句,当浮一大白!”
……
随着群臣们夸奖张昌宗,武则天的脸上逐渐露出了笑模样,道;“说起这个六郎啊,真是神仙中人,朕一见就心生欢喜。”
武三思上前凑趣道:“陛下这个神仙中人说得好,侄儿以为六郎之美,已非凡世所能有,他一定是王子乔转世。”
所谓王子乔,就是周灵王太子姬晋。传说此人登仙而去,擅吹笙作凤鸣,后随浮丘公登仙而去,成仙后还乘白鹤现于缑山。
张昌宗听了也非常高兴,道:“启禀陛下,微臣请扮作王子乔而舞,以助陛下之兴。”
“准!”
稍后,张昌宗令宫人找来了羽衣和笙器,当场翩翩起舞起来,果然风姿绰约,不类凡俗。
舞到兴起,有宫人将一个木制的白鹤扔入场中,张昌宗骑在鹤上,越发像是传说中的王子乔了。
一曲舞罢,人们又是一阵交口称赞。,
忽然,有人高声道:“启禀陛下,微臣观六郎之舞,心有所感。还请陛下准许微臣赋诗一首,以记今日之盛事!”
“难得崔爱卿有心了,准!”
那人朗声道:“闻有冲天客,披云下帝畿。三年上宾去,千载忽来归。昔偶浮丘伯,今同丁令威。中郎才貌是,柱史姓名非。祗召趋龙阙,承恩拜虎闱。丹成金鼎献,酒至玉杯挥。天仗分旄节,朝容间羽衣。旧坛何处所,新庙坐光辉。汉主存仙要,淮南爱道机。朝朝缑氏鹤,长向洛城飞。”
“好诗啊,好诗!”
“此诗一出,万千颂六郎之佳句,不敢复出矣!”
“崔大人真大才也,当世名家,有你一席之地!”
“六郎长得好,崔大人的诗写得好,真是相得益彰啊!”
……
一个是这首诗的确好,众人夸赞起来,毫无心理障碍;第二个,则是讨武老太太和张昌宗开心了。
武则天也非常高兴,道:“崔爱卿的诗作甚佳,赏黄金千两,着授凤阁舍人!”
“谢陛下。”
按说,把这个马屁精封赏完就得了呗,可是人家武老太太完全没停手的意思。
她复看向崔耕道:“崔爱卿,你可认识此人?他也姓崔,也是博陵崔氏之人呢。”
崔耕摇头道:“博陵崔氏人口众多,微臣还真有些孤陋寡闻,竟不知族内何时出了此等贤才。”
“你不知道,朕就告诉你。此人叫崔融,因六郎的举荐得官。哼,以前有人说六郎举荐的都是市井无赖之徒,朕以为单这个崔融,六郎就不算有负朕的信任了。”
崔耕不知武则天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含混应道:“陛下圣明!”
“这么说,二郎你也认为崔融的诗才不错了?”武老太太这才图穷匕见道:“二郎你人称崔飞将,诗才闻名天下。不如也写一首诗,记一下今日之盛事?”
敢情是在这等着我呢!
崔耕心里一翻个儿,暗暗寻思,这回可不大好办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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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常侍来了!”
“张中郎请!”
“哎呦,这不是六郎吗?坐,快来这里坐!”
……
顿时,众官员纷纷起身打招呼,有的礼貌性地致以问候,有的就非常热情,乃至接近于谄媚。
张昌宗频频颔首回礼,风度翩翩。
突然,他眼睛扫到了崔耕的身上,冷笑道:“崔监正,今日乃是陛下赐宴,朝廷重臣皆可参与。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前来,是不是太不知自重了?”
擦!
这孙子是没事找事啊,哥可不能惯着他!
崔耕当时就要反唇相讥。
可还没等崔耕开口呢,一个身着深绿色官袍的官员就慷慨陈词,道:“张卿此言差矣!旨意上虽然写的是朝廷重臣,但陛下既然给崔监正下了旨,他敢不来吗?那不是欺君之罪吗?真是岂有此理!”
“呃……”
张昌宗脸上的愠怒之色一闪而逝,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官员他认识,其人姓宋名璟,虽然官职不高,仅仅是六品的凤阁舍人、监察御史,但是最近被武则天单独召见多次,甚是宠信。
他心中暗想,是了,崔耕是四品官,我讽刺他算不得朝廷高官,那宋璟才六品官,岂不是更称不上了?所以,人家生我的气,非常合理!
想到这里,他满脸堆笑道:“哪里,哪里,宋公误会哩。本官的意思是说,崔耕那厮官职低也就罢了,品行也不好啊。他外表忠厚内藏奸诈,表面上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这样的人称为朝廷重臣,我张昌宗第一个不服气!”
顿了顿,又对宋璟道:“但是您就不一样了,虽然官职是低了些,但人品高洁,雅量高致,堪称天下第一,张某人佩服之至。来,宋大人,您请上座!”
完美!
在张昌宗的想法里,自己这一遍贬崔扬宋,既礼贤下士,讨好了刚才不小心得罪的宋璟,又彻底地贬低了崔耕,堪称一举两得。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多久呢,就听宋璟冷笑道:“品行?在下自认为,自己的品行,离着崔大人差着十万八千里哩!”
说着话,宋璟走上前来,对着崔耕深施一礼,道:“往昔宋某人官微职浅,无缘见崔大人一面。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崔耕此时的心里面,简直是像三伏天喝了冰糖凉水那么熨帖。
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如此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这边,更关键的是,听听,这是谁?
宋璟啊!
大唐三百年,以名相论,公认为“前称房、杜,后称姚、宋”,这里面的宋,就是指宋璟。
他历仕武后、唐中宗、唐睿宗、殇帝、唐玄宗五朝,一生为振兴大唐励精图治,与姚崇同心协力,辅佐唐玄宗开创了开元盛世。
人送绰号“有脚阳春”,那意思,就是说宋璟如一缕春风,流淌到哪里哪里就似春风煦物,倍感温暖,不为自己争名谋利;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均体现了他爱民恤物的高尚品德。
这等人物,一见自己,就大礼参拜,心服口服,那成就感,还真是刚刚的啊!
崔耕赶紧以手相搀,道:“宋大人快快请起,对宋大人的品行,崔某人也是佩服得很哩,咱们以后可得多亲多近。”
他们俩这么一唱一和,可把张昌宗的肺都要气炸了,怒道:“姓宋的,咱们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张某人对你也一向尊敬。你果真要和崔耕沆瀣一气,与某为敌吗?”
“什么为敌?”宋璟满脸无辜之色,装傻卖萌,道:“崔大人身为武荣县折冲都尉府长史时,曾经力擒倭皇。官居江都县令时,为冤鬼伸冤,天降甘霖;身为定州长史时,平定蝗灾,活人无数……”
好么,也真难为他对崔耕的过往那么了解,一桩桩一件件,如数家珍,随口道出。
最后,宋璟满脸委屈地道:“张卿,您仔细想想,我宋璟没什么功绩可言,要是自称比人家崔大人的品行还高,那不是完全不要脸了吗?”
尼玛,你这是说自己不要脸面,还是暗指本官我不要脸?
张昌宗勃然大怒,道:“你……你……”
“下官怎么了?”
“呃……真是气煞我也!”
张昌宗心思电转,也没想出人家宋璟的话,表面上有什么漏洞,直气的额头上青筋乱跳,眼睛四处乱瞄。
宰相苏味道、李峤虽然投靠他了,但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亲自下场,和一个六品小官死磕吧?那也太不自重身份了,纷纷扭过头去,不敢和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