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宁光喂完猪之后，边用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围裙擦着手，边进了褚老婆子的屋子，说：“太太。”

褚老婆子正盯着电视机看，闻言没好气的问：“什么事情？早不来晚不来，非要挑我看电视的时候来，看不得我有片刻清闲是不是？”

不等宁光回答，又说自己命苦，“辛辛苦苦一辈子，难得现在安安心心的等死了，连这最后几天都不让我好过！也不知道宁家上代作了什么孽，生出你这种不孝的东西！”

宁光抿着嘴，很想说宁家上代作孽的话……最近的不就是你亲手溺死了三个女儿吗？

“今天出去打猪草的时候，听说村里都在传我……不能生。”她深吸了口气，忍住怒火，说，“我不知道谁传出来这样的话，但说的很难听。”

褚老婆子愣了愣，回过神来就骂她不知廉耻：“都还没结婚呢，能不能生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

宁光低着头不作声。

好在老婆子虽然厌恶她，还是知道轻重的，跟脚就撵了她走，让宁宗去把宁福林喊过来，“我一向不怎么出去，你每天不是都要出去转一圈的？怎么村里出了这样的谣言你也不知道回来跟我商量，居然还是那白眼狼听说了来讲的？”

又恨恨的说，“那白眼狼对宗宗那么狠，遇见麻烦了居然还好意思回来找咱们！”

“唉她跟宗宗是亲姐弟，要是她被传不能生，将来人家也疑心宗宗怎么办？”宁福林皱眉说，“我虽然每天都要出去转一圈，可是这不村里都知道规律了？他们要议论咱们家的人，怎么会在我出去的时候说给我听？我是一点都不知道这个事情啊！”

褚老婆子没好气的说：“出去了跟没出去一样，那你还出去做什么？”

骂了儿子几句，沉下脸来，“这事情八成又是赵家弄出来的，为了打压咱们！这一家子做了那么多针对咱们的事情，良心都坏透了，怎么还好好的，怎么就不全家死绝呢？”

“姆嫚，这个事情必须辟谣啊！”宁福林觉得咒骂赵家没什么用，这些年来，母子俩连同宁月娥祖孙三代都不知道私下里诅咒过赵家多少次了，人家赵家还不是好好儿的？隔壁还出了个赵霞，带挈着整个家族都水涨船高。

他干咳一声，提醒，“不然落实了之后，美头嫁不出去事小，咱们家的名声也没法要了！”

当年他连生两个女儿之后一直到老婆死了都再无所出，很多人，尤其是赵家人，就在背后造谣说宁家上代作了孽，遭了天罚，所以注定断子绝孙。

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当时被气的死去活来。

所以宁月娥招赘之后，首先生下来宁光，仿佛坐实了这话，让母子俩越发的颜面扫地，因而对宁光格外的不喜欢。

而宁宗的到来不啻是洗刷了这份议论带来的耻辱，母子俩又怎么可能不把他宠的跟什么似的？

要是现在宁光再来个不能生……早先说宁家作孽，注定断子绝孙的话没准又要出来了！

甚至宁福林怀疑，根本就是有人想把这名声扣在宁家头上，这才造谣说宁光不能生！

“这种事情要怎么辟谣？咱们现在连最先是谁传出来的都不知道呢！”褚老婆子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越发的难看，说，“难道还能跑大门口去敲锣打鼓的说宁光能生？你不要脸我还不想丢这个人！”

又说宁光果然生来就是克宁家的，“次次都是她惹的麻烦！我就说美头不能要，要了都是害自己家人！”

骂骂咧咧了一顿，褚老婆子决定次日自己出去兜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说这话的人。

找到的话就狠狠的撕扯上一顿，趁机澄清真相。

宁福林又说：“要是找到最先这么说的，可以报警，让公安出面警告的，现在的社会可不许造谣。”

“那样得证明宁光能生吧？”褚老婆子没好气的说，“可这要怎么证明？立刻让她跟人生孩子去？这不又是违反法律了吗？！”

宁福林说：“可以去医院检查……”

话没说完就被褚老婆子喷了一脸唾沫，说他败家。家里好容易攒下来几个钱，栽培宁宗都不够了，哪里有多余的花到宁光身上去？

这天晚上宁家除了宁宗之外都没睡好。

次日宁光为了看太太跟牙牙的行动，专门没出去，一上午都在家里烧锅做饭打扫屋子的，到半上午的时候看太太阴着脸走出去，她吐了口气，默默祈祷这太太战斗力够强，能够扭转局面。

结果中午的时候，就有人跑过来拍着院门，宁光因为知道太太就算替自己出头也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故而装作认真做家务的样子没露面。

里头宁福林听到动静跑出去，到门口没跟人说几句，就开始喊宁光。

宁光不得已，拿着抹布走出去：“牙牙，什么事？我正烧着水。”

“你太太在外头摔着了，你还烧什么水！”宁福林有点气急败坏的喊，“赶紧的，跟我一块儿去抬人！”

宁光闻言吓了一跳，扔下抹布跟上他。

两人同过来报信的村人一块儿朝小店方向急走……村里小店前是一片开阔地，不忙的时候，很多人都爱坐在那里说长说短。

祖孙俩以为褚老婆子是在那边跟人撕架时出的岔子，均面色凝重。

宁福林想的是自己姆嫚到底是真的受了伤还是讹人家的，自己去了该怎么个表现？

宁光则是七上八下的心说回去恐怕又要挨打了，因为要不是自己褚老婆子未必会受伤。

结果没走出去多远，就是几年前沈安怡借兔子灯给宁光玩的那地方再往前几步，比较崎岖难走的一段村道，褚老婆子恹恹的倒在地上，四周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却没一个肯上去扶的。

“别说我们没良心。”见宁福林带着宁光过来，有个村妇故意大声说，“这帮忙也要看什么人的，刚才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褚老婆子自己边扭头骂人边走路，到这边没看清楚一下子摔了，结果开口就说是别人害的，还怀疑我们悄悄在这段路上做了手脚……我呸！栽赃人都不动脑子的，我们家天天都要走这边过呢，宁家人一年才打这边走几趟？我们要是有功夫给这边做手脚，那还能不把路修的好走点？弄的容易摔跤这不是坑自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