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学生要么跟宁光跟杨秋涵都不熟,要么就是跟杨秋涵好,但前者即使跟杨秋涵不熟,也知道杨秋涵同校长的关系,这会儿互相望望,除了几个不吱声的,一部分人说没看清的,剩下来的都说宁光不好:“明明是她推了沙漠。”
沙漠就是还在昏迷的美头。
她父母当年也是盼子心切,却生了个女儿,慑于当时计划生育的严苛,不敢生二胎。于是给女孩子起了个颇为阳刚的名字,算是自我安慰。
因为名字比较特别,在这时候的爆款里格外的扎眼,所以沙漠在老师同学里面也算是比较耳熟。好些人知道她跟杨秋涵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准确来说是杨秋涵的小跟班。
而杨秋涵什么脾气,大家都有所知,也晓得她的确有故意为难宁光的意思。
老师们一听这些学生的话,心里倒是信了宁光许多。
但这时候要是站出来这么说,显然就专门跟校长对着干的嫌疑了。
所以包括那名老教师在内,都沉默了下来。
“你别担心,医院马上到了。”过了会儿,那老教师才干巴巴的安慰了一句,“至于事情到底怎么样,等你们没事了再说。”
然而宁光心下已经了然,自己父母是拧不过人家校长的。
尤其她在家里没什么地位,黎明镇就这么一个中学,没意外的话宁宗回头也要到黎中上学的,那么要是因为宁光跟学校翻了脸,宁家能不担心宁宗入学的时候受到刁难吗?
她闭上眼,整个脸色都灰暗了许多。
这种无处诉冤甚至被倒打一耙的感受她其实有过很多次了,然而至今觉得刻骨的痛。
“你别担心。”戴振国看了出来,心里就有些烦躁。
虽然作为男孩子,他在家里是没受什么委屈,反而得到父母一致的维护与尽力的供养的,但因为戴家村是个偏僻小村,从小跟着长辈走村串乡讨生活,他也算是看着眼色长大的。
由于出身的缘故被颠倒黑白的经历他也有。
早先去新岗村的时候,他大伯之所以再三警告他不要管闲事,就是曾经打抱不平被恩将仇报的教训。
现在看着宁光的样子,他抿着嘴,过了会儿,看了眼四周那几个说宁光推了沙漠的学生,眼神里就有些狠戾,冷冷说着,“事实就是事实,做亏心事的人终归会有报应的。”
宁光闭着眼睛没看到他神情,对这话毫无反应。
她悲哀的想,这种话只不过越发显示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只能寄望于冥冥之中。
而她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冥冥之中的眷顾。
戴振国闻言收回视线,笑着说他兄弟痴心妄想:“这么标致的美头,哪里是我这样娶的上的?”
这两年的日子比前两年稍微好过点了,大部分家里,只要不是有太多的拖累,多少手里已经攒起了几个钱,有些能人,就是现在就敢扔下田地出去打工的,甚至在计划做楼房了。
可是那都是镇上,或者靠近镇上的村子。
他们戴家村这种想赶个集得半夜出发的偏僻地方,首先人家但凡比较疼女儿的,那就不会答应把女儿许过来受这个罪;其次戴振国这一族的兄弟尽管长的人高马大,做事也勤快,想方设法的赚外快什么,家底太薄这点,注定在彩礼比拼上会落下风。
尤其戴振国知道,宁光还有个弟弟,宁家还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这种家庭想也晓得,是肯定会将宁光的婚事卖个好下场,好补贴宁宗的。
戴振国有自知之明,他根本娶不起宁光这样出身离镇子近又长的漂亮的女孩子。
“那也不一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准过几年我们这边也发达了呢?”他兄弟不怎么甘心的说,“那美头虽然长的好,看着没什么傲气,想来是个好的。”
戴振国笑了笑没说话,心里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如清风掠过,不存于心。
毕竟在他这样的家境,是早就习惯了喜欢的人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这天的春游他到底没参加,就在老师整理队伍的时候过去点了个卯,也就帮着家里摆摊了。
到傍晚的时候,估计着最后一波山上的学生老师该下来了,一群人正准备迎接生意,却有两个学生匆匆跑过来,说是山上出事了。
戴振国跟几个守摊的小青年围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才知道有学生从山上摔了下来:“摔下来的时候被树丛什么的给兜了下,所以看着还算大致完好。关键是那两个都是美头,脸被荆棘划伤了,血流到脖子上,吓的死人!”
两个学生忧心忡忡:“老师让我们先下来找人帮忙,把她们抬去医院!”
这个时候从镇上到础山的路还没修,一路上坑坑洼洼的,也就自行车能走,打个电话来个救护车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摆摊的人闻言,忙纠集了一批青壮去帮忙。戴振国也跟了上去,他们在山脚下长大,对于上山下山再熟悉没有。
紧赶慢赶的,没多久就到了出事的地方。
这个地方其实不怎么难走,就是一个转折,转折的地方有个突出的岩石,石头上光溜溜的没长什么东西,很适合爬上去俯瞰风景。
两个血淋淋的女孩子就被并排放在岩石上,身上盖着老师脱下来的外套,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或抽泣。
手足无措的师生围了一大圈,见山下来人,几个满头大汗的老师露出如释重负之色,赶紧迎上去问这个情况有把握把人带下去么:“她们自己是肯定不能走了。”
“背着行吗?”帮忙的人看了看,都是十四五岁的美头,也不胖,觉得不为难,问题是,“她们摔哪了?听医生说,有些摔伤是不能移动的。”
不过老师说俩女学生本来摔在岩石下的树丛里,是被从树丛弄到岩石上躺着的,这中间除了喊痛外也没什么。
于是大家觉得应该可以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