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打你牙牙了。”戴振国头一次跟伯伯出远门,对新岗村的情况不了解,看她打扮不像普通美头,以为只是家境好,把人拉到旁边塞花生,低声劝,“这里人这么多,你再踩你牙牙他会打你的。”
沈安怡快被赵富梁气哭了,闻言没好气的说:“他不是我爷爷!他是我外公!”
“你外公脾气挺好的。”戴振国笑,“他跟我伯伯说话呢,你先别打扰,有事等会再去讲。他们大人说起事情来最讨厌我们小孩子过去吵的。”
见她眼里包着眼泪,很有一言不合就大哭的意思,就问是什么事,“我要能做的我给你做了吧。”
“宁光好像又被家里打了,我想去看看。”沈安怡在新岗村这半年地位非常超然,赵家上上下下都捧着,外姓敬畏的很,所以戴振国说帮她她也不觉得奇怪,擦了擦眼睛说,“可他们家不给我开门。”
戴振国问了下来龙去脉就觉得为难,因为出发前他伯伯就再三叮嘱,在人家村子上落脚的时候,最要紧是别管闲事。
一来是他们出来就三个人,势单力薄容易吃亏;二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准就是好心办坏事。
而且础山到新岗村的距离,虽然跟新岗村到县城差不多远,风气却差不多,甚至更保守,戴振国真不觉得美头家挨打有什么奇怪的。
这年头普遍情况,除了少数被捧手心的男孩子外,大部分做孩子的,不问男女,被姆嫚阿伯当出气筒都是家常便饭。
“你会翻墙不?”沈安怡不知道他的考量,还在认真思索怎么在帮手的帮助下帮到宁光,打量着宁家的院墙,“要不咱们翻进去看看?”
戴振国会翻墙,也有把握翻进去,不过他记着伯伯的叮嘱,可不敢才来就惹事,正寻思要怎么稳住面前的美头,宁家的院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鼻青脸肿的宁光挽着一篮子糯米,一瘸一瘸的走出来。
“小光!”沈安怡马上丢下戴振国迎上去,吃惊的问,“你怎么样?”
她现在已经有点了解这个村子里的观念,不会再看到这种伤势就嚷着“你得去医院了”。
可看着那些瘀青瘀紫的,仍旧觉得触目惊心。
在她的生长环境无法理解血亲为什么可以下这样的毒手,尤其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宁光的错。
可新岗村似乎认为这些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抱怨跟反抗才是大逆不道。
“没什么。”宁光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是因为看到戴振国一起迎上来觉得难堪,是刚才被踹倒时牙齿撞到了舌头,嘴巴里破了皮,痛的钻心,她歉意的告诉沈安怡学校奖励三好生的本子破了一本,“我不当心弄坏的,以后还你好吗?”
“没事的,不用还。”沈安怡对学校的奖励不是很在意,村小也没什么钱,每学期考试前三名,就是三张奖状,第一名五本作业本,第二名三本,第三名一本,这种。
沈安怡从来不缺文具,甚至赵霞给她备下的作业本,都是市里县里卖的,纸张质量比村小奖的好多了,那本子她根本没打算自己用,“你要不嫌弃就拿着用好了,你不要的话,给了我我也是给其他人。”
宁光想了想也没推辞:“谢谢啊,那我就留下了,奖状等会给你送过去。”
家里从来不会特意给她买文具,她用的都是宁宗不要的。
宁宗虽然作业不多,却很费东西,因为经常撕了作业本去折豆腐干,他玩这个技术不好,辛辛苦苦折的豆腐干每次都被别人拍翻,所以经常要家里买新的。
然后又喜新厌旧,新本子来了,撕的七七八八的旧本子就不要了。宁光趁这机会拿走收拾下,用针线缝缝补补的自己用。
有时候宁宗玩腻了豆腐干去玩别的,她作业本写完了就接不上档。这半年沈安怡给过她好几次作业本了,起初宁光拒绝过,后来沈安怡说你不是要上大学吗?没有作业本就不能做作业,不做作业还怎么考大学?
虽然宁光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可她知道要是这么说了,沈安怡一定会很愤怒。
她不想跟沈安怡闹翻。
毕竟她长这么大,好像除了苗国庆之外,沈安怡是唯一一个善待她的。
她很怕沈安怡生气。
“美头,你要去炒米吗?”戴振国过来去接宁光手里的篮子,说,“我帮你拿吧?”
他看出这小美头刚刚被打的不轻,走路都很吃力,何况提着个不轻的篮子。
“安怡,这谁啊?你家亲戚?”但宁光没答应,皱着眉问沈安怡,“不是咱们村上的吧?”
“啊?”沈安怡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问,“对了,你是谁?村上好像确实没见过你?”
宁光顿时就无语了,戴振国也哭笑不得:“我刚才从棚子里出来的,我伯伯还当着你面喊过我,你这就忘记了?”
自我介绍是来炒米的人,而且附近都是村上人,不怕他敢怎么样,宁光这才把篮子给他,说让他们帮忙淘洗下:“我力气小,这么多米弄不来。”
戴振国爽快说交给他就是,就拿着走在前面,回棚子里去称。
宁光跟沈安怡跟在他后面,就低声说朋友:“你都不认识他,干嘛跟他单独在一起?万一是坏人呢?”
这时候出门走动的人不是很多,乡里出现个生面孔,大家都能注意到。
宁光说这话倒不是怕遇见人贩子什么,而是怕别人看到沈安怡跟戴振国单独在一起说话,会传他们的绯闻。
缺乏娱乐的村子里,很多人最爱干这种事情。
哪怕明知道双方是清白的,走路上稍微一对视线,都会编出一段香艳曲折的故事。
至于说这故事传出去之后的后果,当事人的想法,他们就不管了:乡里乡亲的,说你几句会掉块肉吗?
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