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虽然作业不多,却很费东西,因为经常撕了作业本去折豆腐干,他玩这个技术不好,辛辛苦苦折的豆腐干每次都被别人拍翻,所以经常要家里买新的。
然后又喜新厌旧,新本子来了,撕的七七八八的旧本子就不要了。宁光趁这机会拿走收拾下,用针线缝缝补补的自己用。
有时候宁宗玩腻了豆腐干去玩别的,她作业本写完了就接不上档。这半年沈安怡给过她好几次作业本了,起初宁光拒绝过,后来沈安怡说你不是要上大学吗?没有作业本就不能做作业,不做作业还怎么考大学?
虽然宁光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可她知道要是这么说了,沈安怡一定会很愤怒。
她不想跟沈安怡闹翻。
毕竟她长这么大,好像除了苗国庆之外,沈安怡是唯一一个善待她的。
她很怕沈安怡生气。
“美头,你要去炒米吗?”戴振国过来去接宁光手里的篮子,说,“我帮你拿吧?”
他看出这小美头刚刚被打的不轻,走路都很吃力,何况提着个不轻的篮子。
“安怡,这谁啊?你家亲戚?”但宁光没答应,皱着眉问沈安怡,“不是咱们村上的吧?”
“啊?”沈安怡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问,“对了,你是谁?村上好像确实没见过你?”
宁光顿时就无语了,戴振国也哭笑不得:“我刚才从棚子里出来的,我伯伯还当着你面喊过我,你这就忘记了?”
自我介绍是来炒米的人,而且附近都是村上人,不怕他敢怎么样,宁光这才把篮子给他,说让他们帮忙淘洗下:“我力气小,这么多米弄不来。”
戴振国爽快说交给他就是,就拿着走在前面,回棚子里去称。
宁光跟沈安怡跟在他后面,就低声说朋友:“你都不认识他,干嘛跟他单独在一起?万一是坏人呢?”
这时候出门走动的人不是很多,乡里出现个生面孔,大家都能注意到。
宁光说这话倒不是怕遇见人贩子什么,而是怕别人看到沈安怡跟戴振国单独在一起说话,会传他们的绯闻。
缺乏娱乐的村子里,很多人最爱干这种事情。
哪怕明知道双方是清白的,走路上稍微一对视线,都会编出一段香艳曲折的故事。
至于说这故事传出去之后的后果,当事人的想法,他们就不管了:乡里乡亲的,说你几句会掉块肉吗?
矫情!
……炒米的动静是很大的,但因为今天炒米的才来,想炒米的人家材料还没准备好,这会儿是停着的。
这次过来炒米的是三个人,说是础山那边村子的,础山在新岗村的西边,大概三四十里的样子,距离跟进县城也差不多了。
说是山,其实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小学生也能当天爬个来回的那种。
山脚竹林挺多的,还有山泉水之类,山上就没什么出挑的值钱的东西了,都是些杂树。唯一的可取之处大概就是本地人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一个神仙洞。
在山顶附近的一道缝隙里,里面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留下来的石桌石凳之类,据说搞运动的那些年,山脚还组织过来抓特务怎么的,因为发现了有人在里面生活的痕迹。
当然到底是真的特务,还是有人借地避祸就不清楚了。
这地方属于黎明镇的学校春游必去,因为没开发,不需要门票,而且山脚村落多,根本没什么大动物,顶多一些野兔山鸡的,安全。
三个人里的两个大人还许诺说以后来的时候带两只野兔,给村上男人们下酒。
当然这种话听听就算了,现在两只野兔可是一笔意外之财,在家家户户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时候,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大方。
被两个大人带着的男孩子十三四岁样子,是其中一人的侄子,叫戴振国,说是打下手的。
赵富梁这时候正好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听了这话,就说:“这名字听着倒跟我家两个牛佬家是兄弟一样,我家一个叫利国一个叫卫国。”
牛佬家跟美头家一样,是这边方言,指男孩子。
戴振国他伯伯闻言上来递了支烟,说叔叔你真是太抬举我家振国了,他哪里有生在你们这种殷实人家的福气?看你们家这小楼房,别说现在十里八村才几栋楼房,就说这样式都从来没看见过,在城里都没见过。
赵富梁顿时高兴,拉着跟他说自家这房子建造的经过,是托人去市里那边问了人才弄回来的图纸云云。
因为戴振国的伯伯很会捧人,他越说越高兴,中间衣摆几次被拉扯,低头看见是沈安怡也没理会,随口说了句:“有事找你外婆去。”
就继续跟人吹嘘了。
倒是戴振国看沈安怡被敷衍了两次脸色就不太好看,要哭闹的样子,转身进棚子里抓了把盐水花生出来给她:“美头,饿不?吃点东西?”
“不要。”沈安怡皱眉,又踩了赵富梁一脚。
她听到宁光的哭喊声了,就在院子里,然而她去喊了半天门里头都不理会,找孔花妹,孔花妹说她有许多重要事情要做实在没空,推给了赵富梁。
赵富梁这里呢却跟戴振国伯伯聊上了!
越想越气,沈安怡踩了脚外公不说,忍不住还踢了踢他小腿。
然而因为怕弄疼外公到底收着劲道,可种田惯了的赵富梁尽管上了年纪身子骨儿还硬朗,根本不在乎,任凭外孙女使小性子,依旧兴致勃勃的跟人讲的口沫横飞。